可惜,太晚了。
自己真是个笨蛋!世界上最最愚蠢的笨蛋!妻子想要的其实一直很简单,那就是自己能多一点时间陪在她身边,仅此而已。
东方伦日的心滴着血,一块一块的碎裂。
“秀宁!下辈子我再给你想要的日子,你等着我!”
东方伦日仰天一声长啸,随即举起横刀,冲向了那吞噬生命的钢铁大阵。
孙胜看着京畿大营的人马一次一次的发动攻击,那些昔日并肩作战的袍泽一个一个的死在自己的手里,他的心已经麻木到不再跳动,他就好像一个失去了生机的木头人,机械的下达一个又一个指令。
当看到洪流一般涌来的黑麒麟军,孙胜忽然笑了,笑的那么灿烂,那么纯粹。他坐在马背上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顺着脸颊止不住的往下流。
从马鞍桥上摘下自己的大枪,孙胜一边笑着流泪一边下达了自己最后一个命令。
“放下兵器投降!”
他说。
然后,他举起自己的铁枪,对准了自己的心脏用最大的力气刺了下去!他没有穿铠甲,他早就想到了自己的结局。带着血的枪尖从他的背后穿了出去,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痛苦。
陈远山在远处啊的大叫了一声,疯了一般的往前冲去。已经傻了的禁军士兵没有人再阻止他,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那缓缓从马背上掉落下来的将军。他不想谋反,他只是在报恩,他别无选择。
陈远山抱着孙胜的尸体嚎啕大哭,一刻之前还势同水火的两个人再次变成了兄弟。孙胜的手和他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而已经渐渐失去生机的孙胜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已经没有,只能给自己的袍泽一个歉意的微笑。
“你为什么这么傻!”
陈远山嘶吼着问。
孙胜笑了笑,他知道陈远山会明白自己的苦衷。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笑容逐渐冻结,就好像建筑后面见不到阳光的积雪一样。陈远山哭的撕心裂肺,死在他怀里的是他的亲兄弟。他明白的,若是孙胜只需指挥禁军发动一次反击,包括自己在内的京畿大营人马一个都活不了。他明白的,到后来禁军的兄弟们只是用巨盾扛住了自己一次一次的进攻,而再也没有一支箭射过来,没有一把刀砍下来。他知道自己的兄弟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他知道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今年冬天的第三场雪飘飘洒洒的落下,晶莹的雪花跟血一样纯洁,覆盖在大地上,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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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尸在朴刀阵的外面越堆越高,后面冲过来的白莲教弟子只能踩着袍泽的尸体继续往前冲,然后毫无意外的和死去的袍泽走进同一扇大门,携手在黄泉路上继续向前。最外面的朴刀手已经被疯了的白莲教弟子撕下来一层,他们的尸体和白莲教弟子的尸体相拥着倒了下去,生前他们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死后却手足相连不分彼此。
后面的三百弩手已经没有了弩箭,他们将连弩丢在地上抽出了大汉军队配发的制式横刀,呐喊着从白莲教弟子的后面扑了上去,就好像一群饿疯了的野狼。前后被夹击,白莲教的弟子已经变得绝望。
看不到希望的白莲教弟子开始有人跪下投降,而回答他们的是已经砍出了缺口的朴刀和横刀。当只剩下不足百名亲信的时候,东方伦日终于从混沌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他挣扎从扛着自己那人的肩膀上下来,然后发现自己麾下的弟子已经几乎死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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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颤抖着拉住身边的弟子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别再冲了,你们冲不过去。”
不理会手下人的阻止,东方伦日迎着禁军的队伍大步的走了过去。禁军在他面前十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滴着血的朴刀就在他眼前一动不动的举着。东方伦日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对昭先抱了抱拳。
“前面的可是昭先将军?”
他不是笨蛋,当看到原本应该是盟友的禁军杀过来的时候,他就猜到了那个指挥禁军的人必定是应该已经死在孙胜刀下的昭先,除了他之外,谁还能轻而易举的把禁军的指挥权从欧阳仁和那里抢回来?
“你是东方伦日?”
昭先以马鞭指着东方伦日问道。
东方伦日点头道:“正是。”
他看着昭先,说话的声音不再颤抖,而是越来越平静。
“将军,如今我败局已定何必斩尽杀绝?都是大汉的百姓,都是兄弟,难道就不能给他们留下一条活路?”
东方伦日指了指自己身后仅剩下的七八十个人,抱拳说道:“谋反是东方伦日一个人的事,我愿意服罪,但求将军开恩,放我身后那些弟兄们一条生路!”
昭先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东方伦日,你也算得上个豪杰,奔来由大好的前程,奈何为贼?”
东方伦日道:“我死不足惜,但求将军开恩,放过他们吧。”
昭先摇了摇头:“在你们举起反旗的那一刻,其实你们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犯了错误就要付出代价,谋反的大罪岂是你一个人能承担的了?他们应该在绝对跟你谋反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无论是谁,都不能逃避惩罚。”
东方伦日道:“将军!”
昭先摆了摆手道:“他们必须死,我能做的,只能是请求陛下放过他们的家人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