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气得直哆嗦:“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当初我怎么就把女儿嫁给了这样一个窝囊废!”
这话沈沅珍听得刺耳,就道:“祖母你先在这里稍坐,我去请哥哥带咱们去瞧母亲。”
沈沅珍来到沈泫的院子,在门口正好撞上匆匆忙忙要出去的沈泫。原来沈泫听到了消息,他不想见外祖母和妹妹,正要躲开,没想到沈沅珍来的这么快,居然叫堵在了门口。
沈沅珍冷冷地道:“哥哥你这是要去哪?”自从她被沈泫害了一次之后,她再见了沈泫就从来都没有好脸色。
沈泫有些尴尬,急忙编谎道:“我听说外祖母和妹妹来了,正打算去见你们呢!”
沈沅珍道:“如此正好,我听说母亲染上了疫病,你快带我们去瞧瞧!”
沈泫却是不愿意。第一他有愧于湖阳郡主,不愿和她相见;第二湖阳郡主身染疫病,他害怕被传染,不敢去;第三,他怕自己的举动惹恼了沈昀,沈昀对付湖阳郡主的手段太过阴戾,叫他心惊胆寒。
他就推脱道:“我还有要事处理,你和外祖母去就是了!我是不方便去看母亲的。”
沈沅珍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话。“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沈晖怨恨湖阳郡主也就罢了,他是湖阳郡主的丈夫。可沈泫呢,湖阳郡主是他的亲娘,对他百般呵护,好到了极处,没想到沈泫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沈沅珍大怒:“你还是不是我哥哥,是不是母亲的儿子?母亲生病,你竟然不方便去看?”
沈泫不想得罪这个妹妹,因为她背后还牵连着势力庞大的郗家,就耐心地给她解释道:“想必你也知道,母亲是犯了大错的,咱们虽是她的儿子,也该懂得大义灭亲的道理,家族的利益才是更重要的……”
沈沅珍没想到他竟然这样无耻,竟振振有词地说出这样的话来,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啪”地一声脆响,沈泫捂着脸呆在那里。妹妹动手掌掴哥哥,这简直就是天下奇闻了。
沈沅珍恶毒地说道:“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哥哥!母亲,也没有你这样狼心狗肺的儿子!你就跪在小大房的脚下,永远地做一条乖顺的狗吧!”
沈沅珍怒气冲冲地回到堂屋,郑氏见了不由吃惊,“泫儿呢?”
沈沅珍道:“不必等他了,咱们还是自个儿去看娘亲吧。”
郑氏皱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沅珍也懒得替沈泫遮掩,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郑氏听了直摇头,湖阳郡主摊上了这样的丈夫,这样的儿子,人生还真够杯具!
郑氏也只好道:“如此,咱们就自己去看你母亲吧!”不过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竟还不知道湖阳郡主被关在什么地方。
沈沅珍将院子里的丫鬟们叫过来一问,竟然谁都不知道湖阳郡主在哪里。一时两人都犯了难。沈府这么大,要是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找过去,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最后郑氏只得道:“这件事,恐怕还是要去见一见沈昀才行。”
沈沅珍也明白过来,看来母亲如今还捏在沈昀的手里,就叫了一个丫鬟去向小大房传话。
沈昀还在沉香阁接待前来吊唁的客人。听了小二房的传话,只了冷冷道,“我现在没有时间,让他们先等着好了。”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直到沈沅珍耐心耗尽,沈昀才派了朱管事姗姗来迟。朱管事直接去了小二房,见到了郑氏和沈沅珍。郑氏在沈家受了一肚子气,有些生气地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沈昀?”
朱管事恭恭敬敬地道:“大老爷正在接待一位重要的贵客,实在抽不出时间来接待王妃娘娘,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沈沅珍拍着桌子怒道:“你这话说的可笑。我外祖母什么身份?大伯父有什么贵客要招待,竟然抽不出空来见一见我外祖母,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朱管事暗自翻了一个白眼,长沙王府做了这么多的龌蹉事,竟然还有脸上门。他不卑不亢地道:“毕竟男女有别,大老爷不方便见女客,也是情有可原的。”这话立刻就把两个人都给噎了回去。本来她们要见沈昀就不合乎规矩。
朱管事又道:“老爷知道二位前来,必是担心郡主的病情,因此特意吩咐让我带两位前去瞧瞧郡主!”
沈沅珍喜道:“真的?”既然目的已达,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略作收拾,就跟着朱管事左拐右拐,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郑氏见这小院子收拾的倒还干净,就先把一腔愤怒压了回去。
朱管事站在窗外提醒道:“湖阳郡主疫病病情十分严重,两位还是就在这里和郡主说两句吧,若是进入到屋子里面,被郡主传染了疫病,可不是玩儿的。”
郑氏脸色一沉,对沈沅珍道:“丫头,你在这里守着,我进去瞧瞧你母亲,我一把年纪了,就算感染疫病死了,也没有什么!”
沈沅珍却道:“不,我也要跟着外祖母进去一起瞧瞧母亲。”
沈昀又吩咐下人道:“去给小二房传个消息,就说湖阳郡主不小心感染疫病,让他们准备后事吧!”
很快湖阳郡主不小心感染疫病的消息也传了出去。接连两个主子得了疫病,整个沈府都紧张起来。
当天晚上,沈沅钰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见有人砰砰砰地敲门,却是沉香阁报丧的人:“白姨娘今晚子时三刻的时候去了!”
沈沅钰撇撇嘴,她爹安排的,还似模似样的,其实人都死了好几天了。他一直摁着,直到现在才发表。
这个时间有点儿不好,影响她睡觉。不过也只有半夜去世,沈昀才有足够的时间安排一切。
沈沅钰就推了推庾璟年。两人起身穿好衣裳,来到沉香阁。天色已经微微发亮,沉香阁内布置肃穆,已是白幡招展,一片缟素。
灵堂就设在沉香阁的堂屋之内。灵堂之中摆了一面罗汉床,床上躺着白姨娘的遗体。沈沅钰大着胆子看了一眼,见沈昀不知找什么人给白姨娘化的妆,本来白姨娘的额头上破了一个洞,十分的可怖。可经过化妆之后,竟然丝毫看不出来了。
因为白姨娘是“得了疫病而死”的,因此那灵床摆得远远的,只叫叫人远远看上一眼。更加的看不出来异常了。
沈溪跪在灵堂前面,脸上的神情一片怔忪。他爱自己肯定胜过爱姨娘,但他对白姨娘这个生母也还是有些感情的,虽然白姨娘病得严重而不敢进去探视,可他也绝不想姨娘那么容易就死去。
他觉得朝廷公布了治疗疫病的方子,家中请来的神医还没有返回东海王府,怎么也能把姨娘救回来。
谁知道,这才不过五日,姨娘竟然就去了。白姨娘只是个姨娘的身份,她死了,沈沅钰等人是不用给她披麻戴孝的,但是沈溪不同,他是白姨娘生的,所以他就必须给白姨娘服二十七个月的斩衰。
沈沅钰按照礼数走上前,对他说了一句:“五弟节哀顺变!”
沈溪猛地抬头,怨毒的目光盯着沈沅钰,他怎么想怎么觉得白姨娘的死和沈沅钰有关系,心里简直恨毒了沈沅钰。
沈沅钰真是躺着也中枪!
却没想到这样的目光惹恼了庾璟年,他冷哼了一声,以更加凶残的目光回应沈溪,庾璟年那是战场中历练出来的霸王性子,满身的煞气,跟他耍横,沈溪还嫩着呢,两人目光不过一接触,沈溪就赶紧收回目光低下头去。
要不是沈沅钰拉住了他,庾璟年今天真想摆一摆姐夫的架子,教教沈溪什么叫礼仪。
沈沅钰却懒得和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一般见识。沈溪这般胸襟气度,日后沈昀也未必就会立他为宗子,将沈氏一族交托给他。
两人就去了里间去见沈昀。就见周氏也来了,正和沈昀坐在一块儿说些什么。他们住的最近,所以来的也最早,旁的人都没有过来。
沈沅钰抬头一看,就见沈昀一脸的悲痛之色,沈沅钰不由暗赞父亲好演技。家丑不可外扬,白姨娘这件事传出去对沈家对小大房的声誉影响都十分恶劣,所以只自家人知道就是了。
不大一会儿,各房中人也都得了消息,一一到沉香阁来吊唁。白姨娘又不是正经主子,无非是说一句“节哀顺变”,兄弟们来了,沈昀自然要亲自出面招待,他演技娴熟,那份悲痛之色真挚而又恰到好处,极为出色地扮演了一个痛失爱妾的好男人形象。
沈沅钰就跟着母亲一起,接待三太太、四太太、五太太以及家中的各位姐妹。沈昀又派人去发讣告。也不过就是给几位亲近的亲戚,和通家之好知会一声罢了。
到了下午,沈沅钰的几个舅舅还有大舅母林氏就来了。
这阵子沈昀和周氏染病,沈沅钰的几个舅舅几乎天天都要来瞧,也跟着操了不少的心。林氏和周氏说了几句,找了个机会瞧瞧地把沈沅钰拉到一边道:“钰儿,有些事我本来不该问,不过我还是忍不住问一句,白姨娘是怎么死的?如今治疗的疫病的方子,朝廷已经对外公布了,你们府上又有神医在,她怎么会死的?”
沈沅钰道:“陶光的那个方子,虽然对于治疗疫病效果不错,可是染病之人有轻有重,体质也各不相同,因此不是每个人都能救活,像是平阳襄陵贾氏、吴郡卫尉李氏这些人家中,都有病情发展迅疾,来不及救治就死掉的例子存在。”这当然是官方的说法。陶光那方子也不是百试百灵的,大部分的病人可以救治,也有少部分人因为病情太重或者体质特殊而死掉的,所以白姨娘死了并不会惹人怀疑,大家只会感叹一句,此女太过倒霉罢了。
林氏狐疑道:“你可不要哄我。我正替你娘担着心事,这个白姨娘心机深沉,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你娘和她处在一个院子里,迟早被她吃的骨头都不剩下。没想到她就这么死了。说实话,我倒是替你娘松了一口气。”
沈沅钰也笑道:“谁说不是呢!”之前那一套说法不过是说给外人听的,她却不愿意瞒着林氏,就把白姨娘之死的前前后后全都告诉了林氏,最后道:“家丑不可外扬,还请大舅母替我们保密!”
林氏听得惊愕不已:“你娘她一直卧病在床竟然是这个女人搞的鬼?”
沈沅钰面色凝重地点头,又把沈昀答应了周氏,要把所有姬妾遣散,只守着她娘过日子的事情也和林氏说了一遍。
林氏就叹道:“姬妾太多的确是乱家之源,像咱们家里,全都是一个正妻,没有通房侍妾,也就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妹夫能明白这一点,还不算太晚。只委屈了你娘,白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沈沅钰道:“是委屈了我娘,我和爹爹没敢把这件事告诉她,免得吓坏了她。还请大舅母不要在我娘面前说漏了嘴。”
林氏想起周氏的性子,也不由苦笑,“日后家里没有了那些莺莺燕燕,又有贾嬷嬷忠心辅佐,我也就放心了。”
沈家开始操办白姨娘的丧礼,沈昀最后决定只停灵三日,因为白姨娘是身染恶疾而死,就将她火化,因为死法不祥,也不能葬入祖坟。沈溪一肚子的意见,可是在沈昀面前他是屁也不敢放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