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钰见此情形,大为高兴:“神医,你的这张方子能救我爹爹吗?”
哪知道史神医苦笑道;“这张方子,只能暂时让沈大人退烧,想彻底治好他的病症,暂时连我也不能够!”
“什么?这怎么可能?你可是名闻天下的神医!这种病就这么难治吗?”
史神医道:“这么复杂的病症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若是给我两三个月的时间,十几个病人研究,我或许能找到根治的方子,不过现在吗……”他一摊手,沈沅钰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这种疫病十天到半个月内病情就会达到高峰,哪里有时间让史神医找出根治的方子。
沈沅钰这下子是真的急了,要是连史神医都治不好沈昀的病,那天下间还有人能治吗?难道沈昀注定难逃此劫吗?
史神医一边把方子递出去叫人照方煎药,一边对沈沅钰道:“你们找到了老夫也算是有造化了,这天下间现在能救得沈大人的,唯有一个人。”
沈沅钰连忙问:“什么人?”
“就是我的师弟,陶光!”
沈沅钰和庾璟年面面相觑,庾璟年道:“你的师弟难到比你的医术更加高超?”史神医害得他吃了这么久的兔子菜,因之他对史神医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不得不承认,这老东西医术实在是高明。难道这个陶光比他还高明?而且庾璟年走南闯北,史神医大名鼎鼎,却从未听说过他还有个师弟。
这边史神医老神在在地道:“这件事你就有所不知了。若论医术的高明,我师弟自然是不如我的。不过术业有专攻,他对时疫的了解的确是在我之上的。原因很假单,十八年前,他的老婆孩子尽皆死于一场疫病之中,从此他便放弃了自己擅长的妇科,专攻疫病研究。但凡有疫病爆发之处,他必定亲临,找出治疗的法子。前阵子,他还写信给我,说他到了建平郡。若我所料不差,他现在手上应该有治疗此次疫病的方子。”
沈沅钰听了大喜过望,“史神医,你的师弟现在在什么地方,咱们立刻就去请!”
史神医道:“他在给我的信中说道,他已经离开了司州,回到荆州广陵郡。”
荆州广陵郡距离建康可不是一天两天的路程。这一来一回快马加鞭恐怕至少要二十天的路程。这疫病的病症一般是十到十五天达到高峰,恐怕陶光还没请过来,沈昀人就没了。
沈沅钰不由怒瞪着史神医:“神医,你是在耍我玩吗?”
史神医早就和她混熟了,也没有生气,道:“法子我帮你们想出来了,能不能把我师弟陶光请过来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这时庾璟年插言道:“不管怎么说,总要试一试!三哥手中有一匹汗血宝马,不说日行千里,比起一般的马也要快得多了,我向三哥把这匹马借过来,此去荆州就能减少几日的时间。”
他又转头看着史神医道:“神医,你能否有法子延缓岳父大人病情发作的时间!”
史神医想了想,最后伸出三根指头,“最多三天!”
庾璟年一咬牙道:“那也够了。”
沈沅钰拉住他的胳膊道:“阿年,你要亲自过去?”
庾璟年点了点头:“我若不亲自赶去,旁人怎么能放心的下!”他双手捧着沈沅钰的脸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陶大夫请来,治好岳父大人的。你在这边,一定要保重好自个儿的身子,千万不要感染了疫病……知道吗?”
庾璟年也是万分放心不下,可是事到如今也没有旁的法子了。
沈沅钰却是脸色微变:“你就这样出门,实在太过危险!”庾璟年如今已经成了各方势力的眼中钉,若是就这样出门,被太子和大皇子得知了消息,必定还会像是上次那样,派高手在途中截击,到时候搞不连命都要丢掉。况且还有天机阁的高手,据沈沅钰所知,他们的任务可是没有期限限制的,只要标的人物不死,他们就不会放弃追杀。
沈沅钰便轻声地在他的耳边提醒道:“太子、大皇子,还有天机阁!”
庾璟年实在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沈沅钰还能想得这般周到,就笑道:“你放心吧,我自有安排。”
说完不等她反对,就拉她入怀里,紧紧地拥抱了片刻。史神医和黄太医眼珠子差点儿掉了下来,就没见过当着外人这么没脸没皮秀恩爱的。
沈沅钰也觉得脸红不好意思,庾璟年却哈哈大笑,在沈沅钰反对他去找陶光之前,就迅速放开沈沅钰走出屋去。
庾璟年找来沈弘和三皇子商量了一番,就火速离开了乌衣巷沈府。沈沅钰也不知他们商量了什么内容,不过他走之前,史神医给了他一封书信,按照史神医的说法,他那位师弟也是一个性子古怪之人,高兴了就是乞丐流民也会免费为其救治,若是不高兴,就是皇亲国戚顶级阀门,抬着千金万金求他,他也懒得理会。
当天下午,三皇子就带着一支大部队,浩浩荡荡地出了建康到外头狩猎去了。途中,化装成一个满脸络腮胡子大汉的庾璟年悄悄骑着汗血宝马离开了大部队,向着荆州方向而去。
沈弘和三皇子都不是笨蛋,他们做了细致的安排,庾璟年奔赴荆州的消息被严格保密,况且沈弘找了族中的易容高手为他化妆,技术可比当年的沈沅钰强多了。非但如此,还大张旗鼓地对外宣称,庾璟年一直在沈府陪伴沈沅钰照顾沈昀,借此迷惑庾璟年的敌人。
沈弘的这道命令从道理上沈沅钰可以理解,乌衣巷沈府,是沈家的根基命脉所在,若是这里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沈家是绝对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的。可是从感情上,沈沅钰是无论如何接受不了的,只觉得沈弘太过冷血无情。
沈沅钰求了半天,这两个婆子却十分固执,完全就说不通。沈沅钰那小身板,打又打不过,只得道,“我就在门口看一眼,求求你们了!”
说到这里真是声泪俱下,那两个婆子也十分不忍,最后只得同意。沈沅钰到了门口的时候,发现这门竟被人从里面反锁上了。沈沅钰就使劲儿拍着门,一边隔着门喊道:“娘,娘,你在里面吗?”
里面很快响起周氏的声音:“钰儿,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你快点儿离开,你爹有我照顾,没有问题的!”这话说的前后矛盾,真是连她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
沈沅钰急坏了,她从窗户看进去,影影绰绰间,见周氏坐在榻上,正拿着帕子似乎在给沈昀擦汗,屋里好像还有几个丫鬟在帮忙。不过即便是这样,沈沅钰也不能放心:“娘,你开开门,让我看一眼爹爹,我不进去好不好?”
哪知周氏根本就不肯上她的当,只道:“太医来之前,我是不会打开门的,缺什么东西,都只从窗户递进来。你来看一眼也就是了,快跟姑爷走,你这孩子,连娘的话都不听了吗?”
这还是周氏第一次拿出母亲的架子来教训沈沅钰,沈沅钰的眼泪都下来了,再任她如何呼唤,周氏都只叫她立刻离开。
正在这个时候,有丫鬟过来禀告说太医院的医生请来了。沈沅钰进不去屋子,只好跟着庾璟年回到正院。就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太医站在院子里,满脸都是冷汗。
黄太医是太医院中对疫病最有研究的太医,所以沈弘才命人拿了自己的帖子火速将黄太医请了来。黄太医还是被沈家的人从被窝里挖出来的。
要说沈弘那是相当的不地道,来之前根本就没跟他说沈昀感染了疫病这件事,直到黄太医到了这个院子,才听说原来竟是这么回事。要是早知道了,他肯定会找个借口推脱的,他也研究了一些疫病的例子,发现这病不但没有什么好的治疗的方子,而且极容易传染,并且死亡率不是一般的高。
所以一听说沈昀得的是疫病,立刻就傻眼了。他可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进去给沈昀诊脉,所以沈沅钰到了的时候,黄太医正在那里和沈弘谈条件,“下官悬丝诊脉的技术和亲自用手把脉是差不多的,沈老您看是否可以让下官为沈大人在屋外诊脉呢?”
沈沅钰听了这话简直气的要死,中医要望闻问切,隔着那么远,就用一根丝线给沈昀诊脉,能诊断出个鬼啊。沈沅钰忍不住怒斥道:“胡说八道!你还有没有一点儿医者为人父母之心了!”
她一向大方识礼,还是第一次对着外人这般说话,黄太医不由得万分尴尬。沈弘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道:“黄大人既然来了,要是都不给老大看上一眼,岂不是就这么白走这一趟了。传出去,对大人的名声怕是也不怎么好!”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话里却有着无法辩驳的沉重的压力,黄太医的额头上立刻冒出了一层层的冷汗,他当然明白,沈弘身为沈氏的宗主,就算没有任何官职,可是权势熏天,他只要开口说上一句话,就能让他不能再在建康立足,前途尽毁。
黄太医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庾璟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行事一向肆无忌惮惯了,便刷地一声拔出一把宝剑,刷刷刷一连三剑,黄太医只觉得眼前一花,头上一凉,他的头发本来长得十分厚实,顷刻间片片发丝飞舞,竟像是剃头匠一般,将他头上剃出光洁溜溜的三块儿出来。
庾璟年的手法极其干净利落,只将他的头发剃掉了,却没有伤到他的头皮分毫。黄太医摸着自己的脑门,只觉得一阵后怕。一时间又弄不懂庾璟年到底想要做什么!
庾璟年很快就让他明白了自己的意图,只见他长长的手臂前探,只一伸手就抓住了黄太医的领子,他比黄太医高出整整一个头,因此很轻易地就将他提离了地面,恶声恶气地道:“姓黄的,我可没有祖父他老人家那般的修养气度,现在生病了的那位是本将军的岳父大人,若是你再敢推三阻四的,本将军不介意再帮你剃一次头,到时候若是本将军手抖上一抖,把你的头皮削掉一块,你可别怪我!”说罢一把雪亮的长剑就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
恶人还需恶人磨。这种暴力威胁往往是最有效的,黄太医当然是认识庾璟年的,知道庾璟年就是真把自己给宰了,皇帝也绝对不会说他一个不字,终于无奈地道:“大将军,大将军手下留情,我去,下官就去给沈大人瞧病,这还不行吗?”
庾璟年这才把黄太医一把扔到了地上。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还不快去,要是不能把本将军的岳父大人给救回来,看本将军怎么收拾你!”
黄太医叫苦不迭,他又不是神仙,疫病岂是他说治好就能治好的。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推拖不得,只得硬着头皮跟着沈弘、庾璟年等人来到沈昀的那间屋前,周氏听说太医来了,这才开了房门,放黄太医进去,人影一闪,沈沅钰也跟着进去了。
庾璟年一个没留神,没想到她的动作那么快。一时脸色大变,沈弘沈重等跟着过来的人也全都吃一惊。
庾璟年想都没想,也即刻跟了进去。沈沅钰才走了一步,听见后面脚步声响起,回头一看,庾璟年也跟了进来,不由吃了一惊:“你怎么也来了?你快出去!”
就推着庾璟年往外去,庾璟年微笑着站在那里,她哪里就能推得动呢?庾璟年淡淡道:“既然进来了,我就不会再出去。大不了,咱们死在一块儿!”
黄太医本来一肚子怨言,结果看见沈沅钰和庾璟年全都跟了进来,心里也就平衡了不少。
沈沅钰感动的不要不要的,暗暗下定决心,要是庾璟年有个不好她绝对不独活,这才把心一横,带着黄太医进了内室。
周氏此刻正坐在沈昀的榻前,手里拿着一条毛巾不停地给沈昀揩着额头上的汗。她比沈沅钰预想的精神要好,脸上是一片想通了的平静。实际上,周氏已经做好了陪着沈昀去死的准备,因此反而心中一片平静。
屋子里有几个服侍的,都是沈家□□出来的,对沈家忠心耿耿,因此并不怕死,屋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看着倒是一片温馨。
沈沅钰见此情形,一颗紧绷的心倒是放下了不少。周氏一开始没有注意沈沅钰两人,她的全部精神全都集中在了沈昀的身上。直到沈沅钰叫了一声:“娘,黄太医来了!”
周氏才触电一般地抬起头来,惊骇道:“你们,你们怎么也进来了,快出去,快出去!”
沈沅钰已上前抓住了周氏的胳膊。“娘,既然我们都已经来了,就让我们陪着您共同渡过这次难关吧。”不等周氏说话,沈沅钰又道:“太医已经来了,就请太医先给爹爹瞧瞧这病症吧!”
想了想,找来几块绢子做成口罩的样子戴在口上,又给周氏和庾璟年也都戴了。两人不解地看着她,沈沅钰道:“这个可以最大程度的隔绝病毒,保护咱们不会被爹爹传染。”她心想,照顾病人得先做好防护措施,看来要赶紧把口罩苏出来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