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璟年看着她的样子,只觉得她分外可爱。
沈沅钰想起一个问题:“旻文太子走了,那么那个真定公主怎么办?”
庾璟年道:“司州的归属已经定了下来。这次北燕使节团的副团长留了下来,继续和朝廷谈判,真定公主既然来了,就再没有回国的道理,她的婚事迟迟早早会定下来。至于皇伯父会把她指给谁,和咱们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真定公主可是一到建康就看上了庾璟年,旻文太子甚至为她上书给元帝,请元帝给她和庾璟年赐婚。
沈沅钰想到这里,心里难免有些酸溜溜的。“那个真定公主,长得可比我漂亮多了。她又是那么得奔放热情,将军当初难道对她就没有一点儿点儿心动吗?”这称呼一下子又从“年表哥”变成将军了。庾璟年又怎么听不出沈沅钰语气之中的娇嗔?
庾璟年差点就跳了起来,“哪个瞎了眼的这么胡说八道,你比那个劳什子的公主好看一百倍。况且,我从头到尾就没有拿正眼瞧过她一眼。”
沈沅钰没想到庾璟年的反应这么大,而且“比真定公主漂亮一百倍”什么的,就算明知道他说的是假话,沈沅钰也觉得十分受用。
不过她可是错怪了人家庾将军了,在他的眼里,除了沈沅钰,别的女人,哪怕漂亮的再逆天,也不过是浮云而已。
沈沅钰”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我不过是和年表哥开个玩笑。”
庾璟年不由一阵无语。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女孩子变脸变得也太快了。不过沈沅钰刚才吃起醋来的样子可人极了,让他心痒痒的喜欢。
所以庾璟年也笑了起来。
沈沅钰道:“有件事还要麻烦年表哥。”
庾璟道:“有什么事,你但说无妨。”
“表哥回去,能不能把有关北燕和旻文太子的情报整理一份送过来给我瞧瞧。”说罢,充满期待地看着庾璟年。
她之所以提出这个条件。一是确实对旻文太子心怀戒心,第二则是想考验考验庾璟年到底能给她多大的自由度。
她在沈府过得十分逍遥自在,沈昀为人十分开明,她插手了许多前头男人们的事,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庾璟年是什么态度她就不知道了。
虽然庾璟年是她最终选择要共度一生的人,可是她也不想庾璟年把她圈在内宅里,管些后院的琐事,从此过着相夫教子的枯燥生活。她也没有多大的野心,不过是想知道外头的一些事情,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而已。
庾璟年听了这样的话,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你怎么,对旻文太子的事情……这样关心?”
沈沅钰坦坦荡荡地望着庾璟年道:“我只是觉得旻文太子迟早都是大晋的大敌,是年表哥的大敌,只是想要多了解一些他的情报而已。”
庾璟年其实是个很传统的人,本来他的观念里头,女人就该呆在后宅里相夫教子,不过那也要看对谁。前头的一些日子里,沈沅钰足智多谋的印象可以说是深深刻入了他的心里。所以他一点儿也没觉得沈沅钰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什么过分的。
“也好,我回头就叫程先生将旻文太子的情报整理出来,叫人给你送过来。以后有什么关于他的新的情报,我也会第一时间给你送一份过来的。”
沈沅钰喜道:“多谢年表哥。”沈家核心情报不是她能够接触到的,而小大房自己的情报网络根本就没有发展到北燕去,所以她对旻文太子可以说是所知不多。
沈沅钰又想起一件事来。“上次我和你说起的洗笔阁,你去查了没有?”
洗笔阁乃是旻文太子在建康设立的情报点,沈沅钰早就猜到了,上次她去东海王府的时候,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三皇子和庾璟年。
庾璟年点了点头,“我已经派得力的属下查过了。”他从前就掌管情报这一块儿,人脉和资源非常丰富,所以做这种事情分外得心应手。说着话他的神色凝重了起来。“结果查出来的结果真是让人大吃了一惊。”
“怎么?”沈沅钰也有几分好奇。
庾璟年道:“我的人最后查出来,那洗笔阁的幕后老板居然是这一位。”他伸出了两根指头,比划了一下。
老二?储君?
沈沅钰大吃了一惊:“是太……”
庾璟年点了点头。
难道旻文太子和太子庾邵恒也有勾结?沈沅钰想到这里不由后背升起一股寒意。旻文太子这一阵子在大晋拜访拉拢了不少世家大族,甚至是有权势宗室亲王,却没听说过他和庾邵恒有什么勾连。
旻文太子和庾邵恒勾结又到底想要干什么?
沈沅钰不由深想了一层,“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说不定这是旻文太子的诡计,故意引咱们和太子对上,反正搞乱了大晋的朝局,对他始终是有益无害。”
庾璟年点了点头:“我和三殿下也是这么认为的。我本来想把洗笔阁连根拔起,现在看却是不能了。”沈沅钰却是明白,三皇子和庾璟年现在就算把洗笔阁这件事捅到皇帝那里,太子也可以随便找个借口,只推说自己不知情就能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还不如留着这个把柄,等将来时机合适的时候再抖出来。所以庾璟年才会允许洗笔阁继续开下去。自然,他会对洗笔阁进行密切监视的。
又说了几句,沈沅钰看看天色,时候已经不早了。便道:“年表哥,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庾璟年也知道两人现在这种情况,在一起太久了好说不好听,只好依依不舍地站起来和沈沅钰告别。
他是真有些舍不得。
沈沅钰把他送出亭子,走到小花园门口的时候,一直躲在那里的沈沅舒突然出现在庾璟年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沈沅钰笑吟吟地看着庾璟年,也不给他介绍。她的夫君必须要喜欢她家中的每一个人才行。她要看看庾璟年怎么表现。
躲在屏风后面的沈沅钰听得一愣,一上来就开始套近乎,这好像不是庾璟年擅长的领域,难道是有高人指点?她哪里知道庾璟年为了这次与丈母娘会面,半夜里把程先生从被窝里挖出来,和他商议了半宿,让程先生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项一一列出来,再分别想出应对的法子。
程先生年纪大了,差点被庾璟年折腾死。简直比陪着将军打一场大战还要累人。
周氏听了果然甚为满意,“那我就托大,叫你一声璟年了。”
庾璟年大为高兴,“如此最好!”又解释了一句:“小侄公务上头有几件事情请教沈老先生,说完了公事,特来见见太太。在京中这些年也没来拜见您,真是失礼了。”
周氏连忙道:“不妨事不妨事。”以前咱们八竿子打不着,你自然不需要来拜会我!
他就从袖子中掏出一张礼单,恭敬地双手递给周氏。“初次见面,一点小东西,不成敬意!”
周氏接过大红烫金的礼单,看了几眼,脸色就有些变了。周氏虽然出身三等门户,但是若比富足,周家并不差什么,所以她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不过当她看见礼单上第一行龙飞凤舞地写着“高句丽紫参三十斤”的时候,她还是震惊了一下子。
紫参是极为名贵的药材,沈家并不是没有,不过东西两府加吧加吧存货大概不超过一斤,那东西本来就是按两来计算的。这位未来的女婿好大的手笔,一出手就是三十斤。而且还是最最名贵的高句丽紫参。
单是这些就能值上万两银子了。难怪周氏刚刚看到这一行字的时候没忍住身子都晃了晃。
那下面长长的一串礼单她都有点儿不敢看了。一早就听见贾嬷嬷打探来的消息,说是庾璟年装了半大车的药材来,还以为是下人们以讹传讹,看见了这份礼单之后,周氏彻底相信了。
当然庾璟年带来的礼物可不光是药材。绫罗绸缎、金银珠宝那是应有尽有。药材不过是其中的重头戏罢了。
周氏好不容易看完了礼单,道:“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庾璟年连忙起身,诚惶诚恐地道:“小侄是个笨的,也不知道太太喜欢什么,就带了一些药材来,想着太太常年身子不好,总能用上一些。也是小侄孟浪了,若是太太觉得不妥当,小侄回头重新置办一份送过来。”
沈泌受了沈弘所托,将庾璟年带到这里来。刚才他也被庾璟年的大手笔吓了一跳,这时便帮腔道:“大伯娘,这总是庾将军的一片孝心,您就收下吧。”
庾璟年刚刚那一番话,已经让周氏无法推辞了,加上沈泌在一旁帮腔,她更是不好再推辞,也就借势收下了。
她将礼单交给一旁的贾嬷嬷收好,心里也是十分欢喜的。倒不是说她眼皮子浅,见不得好东西。而是觉得庾璟年这样给自己做脸,也是极端看重沈沅钰的缘故。只要他把沈沅钰真正放在心上,就不怕他们小两口以后的日子过不好。
庾璟年重新坐好,气氛松快了下来。
周氏就委婉地问起了他家里的一些情况,问得十分详细。好在庾璟年早有准备,一一恭敬地回答了。沈泌在旁也时不时地插科打诨,说上两句。
周氏见他态度谦和,谈吐温雅,和外边所传的混世魔王的形象简直完全不一样。周氏心里也就踏实了。
这个女婿还不错。周氏简直越看越满意。
末了,庾璟年站起身来,却不肯告辞,一双眼睛直往屏风后面瞟,真恨不得把屏风烧出两个洞来。
他自然是知道沈沅钰现在就躲在屏风后面的。从前没觉得,自从他下定决心娶沈沅钰为妻之后,几天不见她,他这心里就有些没着没落的,皇帝赐婚之后这种感觉更是明显,真可谓是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周氏看得一阵莞尔。
庾璟年厚着脸皮道:“太太,我能不能见见三小姐,有几句话想要对她说。”
“这个……”周氏本来有些犹豫,可是看见庾璟年耳朵下面都有些红了,“也好,我这就叫人去唤她过来,你且在长乐堂小花园的亭子里等等她。”
长乐堂后面小花园的小亭子四通八达,谁都能看得见,别人就是想嚼舌头也没什么可嚼的,未婚男女在那里见面最合适不过了。
庾璟年大喜,对着周氏深施一礼,这才高高兴兴地跟着沈泌去了。
沈沅钰就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叫道:“娘……”
周氏道:“我瞧着这后生很不错,关键是真正把你放在心上了。你去吧,长话短说……”忍不住又嘱咐了沈沅钰几句话。
沈沅钰的脸也禁不住有些红了。
刚出了房间,就看见沈沅舒像是一个小尾巴似的鬼鬼祟祟地跟在自己的后面,沈沅钰回头看了她一眼,小家伙缩了缩脖子。沈沅钰不由莞尔,妹妹和她越来越亲近,也开始顽皮起来,看来她对庾璟年这个姐夫也是充满了好奇心的。
沈沅钰冲着她招了招手,沈沅舒蹬蹬蹬地跑了过来。
沈沅钰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眯眯地道:“你在这里等着,一会他从小亭子里出来,你就拦住他和他讨要见面礼,好不好!”
“真真的吗?”
沈沅舒一向是个内向的孩子,几乎不怎么敢和陌生人接触。沈沅钰就道:“你要是不敢,我帮你讨要见面礼也不是不行。”
“我我自己讨要!”沈沅舒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含着笑意。
沈沅钰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慢慢地走进了小亭子中。
沈泌十分有眼力见,为了不妨碍两人说话,早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沈沅钰看见庾璟年有些拘谨地坐在那里,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脸上就挂上了一丝笑容,忽然觉得她的小年年可爱起来。
沈沅钰咳嗽了一声,叫道:“年表哥。”
从庾将军到表哥,再到年表哥,这其中亲近的意思,庾璟年自然是听出来了。他咳嗽了一声,搓了搓手道:“你来了。”随即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太过紧张拘谨,又把双手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