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沈沅钰身后的沁雪凉凉地道:“她们两个砌词陷害小姐,老太爷下令将她们关进柴房里去了。小姐要你管好院子里的小人,你这差事到底是怎么当的?”
“怎么会……”宝珠脸上明显露出震惊的神色来!
沈沅钰摆摆手,喝止两个丫头道:“回去再说!”一行人回到长乐堂,沈沅钰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湖阳郡主这条毒计环环相连,她事先又未曾察觉,若非前世是律师,耳濡目染有过不少讯问的经验,今次也不会这般容易脱罪。
宝珠已经从沁雪等人嘴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跪在沈沅钰的脚下道:“都是奴婢管束下人不利,才惹出这样的大乱子来,还请小姐责罚!”
沈沅钰要宝珠辖制她院子里的下人,宝珠没有看住那两个丫头,便是她的失职。沈沅钰对待下人最讲究赏罚分明,便道:“既然你出了这样的纰漏,就罚你两个月的月钱,小惩大诫好了!”
宝珠磕了一个头道:“多谢小姐法外开恩。”这样的处罚算是轻的了。
沁雪却用沈沅钰能够听见的声音嘀咕道:“平日里千伶百俐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偏就出了这样大的乱子!”她在沈沅钰这里看着地位尊崇,实际上却完全被孤立被边缘化了,沈沅钰这段时间重用宝珠,给了她人事大权,沁雪早就看宝珠不顺眼了。
沈沅钰自然明白沁雪话里挑拨离间的意思,只不过听了这话到底有些若有所思。宝珠人机灵,嘴皮子又好使,虽说是新官上任,一个一等大丫鬟居然没能辖制住两个三等丫鬟,这中间到底有没有隐情?
略略处置了这边的事情,沈沅钰就带着鸾娘到上房来看周氏。周氏一直卧病在床,即便是老太君的寿辰这样的大事,也无法下地,到寿鹤堂给老太君祝寿,只能在床上向着寿鹤堂的方向磕几个头而已。
沈沅钰刚一进上房,就看见沈沅舒已经在了。正拿着一个美人锤小心翼翼地给周氏锤腿。想起妹妹为了摘干净自己,把陷害老祖宗这样重的罪行承认了下来,沈沅钰就觉得心中暖暖的。
她在周氏的床边坐下,“娘今天觉得怎么样,药按时吃了吗?”
周氏笑道:“我好着呢。倒是你们两个,怎么不在寿鹤堂陪着老祖宗,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周氏身体不好。寿鹤堂的事,自然没人敢向周氏提及。
沈沅钰笑道:“哪里有什么事?不过是老祖宗乏了,提前叫我们散了!”陪着周氏闲话几句,周氏要歇午觉,两姐妹就辞了出来。
两姐妹并肩过了穿堂,两姐妹就要各奔东西,一个去东厢房,一个去西厢房。沈沅钰便对沈沅舒道:“妹妹,今天的事儿,谢谢你!”
沈沅舒脸色微红,有些不自在地垂下头,呐呐道:“我,我,不,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娘。我是个没,没用的,日后帮不了母亲。母亲日后,还要靠,靠姐姐照顾!”
听她这样说,沈沅钰心里微酸。她知道因为口吃的缘故,沈沅舒内心极度自卑,她将来的婚事必定是极艰难的,所以她才有这样一番话。
沈沅钰握住妹妹的手道:“好妹妹!你就放心吧,只要有姐姐在的一天,一定不让你再受一丁点儿委屈!”
三皇子哭笑不得,摇头道:“你呀,你呀,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庾璟年冷冷地瞥了郗杰一眼,“你最好给我放弃这个念头,想都不要想,以后对沈家三小姐好一点!”能从他的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三皇子和郗杰都有些诧异。
却不知道庾璟年心里在想:这个女子,似乎每一次见面都会带给他惊喜,让他不断刷新对养在闺阁中的女子的认识!把沈沅钰嫁给郗杰,确实有些委屈了。
其实庾璟年也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琅琊王却不知为什么,对他的亲事不闻不问,倒是皇上十分上心,想给他指一门婚事,只不过皇上挑中的女子,庾璟年没有一个看上眼的,事情也就这么耽搁了下来。他从小没有父爱也没有母爱,对成亲甚至有几分排斥,觉得这样的孑然一身就很好。
可是,如果皇帝给他赐婚的对象换成沈沅钰,他还会拒绝吗?
庾璟年把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古怪念头硬生生压了下去。
寿鹤堂人去楼空,彻底清净了下来。吴嬷嬷给老太君和沈弘换过热茶,便也带着丫鬟们退了下去。
沈弘起身行礼道:“都是儿子教子不严,扰了母亲的圣寿,儿子惭愧!请母亲责罚!”
老太君叹了一口气道:“你多年不在家中,儿大不由爷!这事原也怪不得你!不过宗子之位一直就这么悬而不决,我就怕这样下去,昀儿和晖儿会生出别的事端来!你坐下吧。”
沈弘默默地坐了下来,捧起青花瓷的茶盏喝茶。
“论才华,论能力,昀儿样样都好过晖儿,他的出身也比晖儿更加尊贵,你为何就是不肯叫他做宗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是对王氏那点儿怨恨还没有散去吗?”沈弘原来娶的是第一流门阀的琅琊王氏嫡女为妻,两人门当户对,又是郎才女貌,本该是让人羡慕的一对神仙眷侣,哪里知道沈弘把王氏娶回家之后,新婚之夜,王氏竟然死活不肯与他同房。
沈弘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后来辗转得知,王氏竟与他父亲的弟子,如今位居大晋权力中心的尚书左仆射路尚可私定终身。那路尚可风流倜傥,才华横溢,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出身寒门。
当时的社会风俗乃是士庶不通婚,因此王氏虽然苦苦哀求,其父母仍然是棒打鸳鸯散,硬是将她嫁入了门当户对的兰陵沈氏。
王氏在沈家寻死觅活,沈弘几次动了休妻的念头,为了兰陵沈氏和琅琊王氏的名声,这才终于忍住。直到王氏生下沈昀,沈弘就有些迁怒这个儿子。加上沈晖口齿伶俐,精通音律,都和沈弘十分类似,长得又最像沈弘,沈弘便对次子有几分偏心。
到了成婚的年龄,沈昀竟和他母亲一样,和一个寒门的女子纠缠不清,沈弘大怒之下,就给他聘了周氏为妻,又为次子聘娶了宗室郡主为妻,已有废长立幼的意思。
后来沈昀年纪渐长,性子渐渐收敛,行事稳重,处事老道,处处胜过次子一筹,沈弘这才又有些动摇。
只不过这么多年下来,他和沈昀之间的父子之情实在是有些淡漠,两人无论如何都亲近不起来。
“昀儿生母早逝,这么多年没有你这个父亲的疼爱,也着实可怜!”老太君叹息道。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对长孙多几分怜惜,在五个嫡出的孙子中最为看重和偏爱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