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来吧!”
“谢母亲!”
“谢祖母!”
众人纷纷从地上爬起来。大老爷可以自恃身份不给顾氏磕头,沈沅钰和沈沅舒可没有这份底气,全都恭恭敬敬地随着四太太给老太太磕头。沈沅钰起来的时候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
好在五小姐沈沅依一把扶住了她,“三姐,你怎么了?可是风寒还没有痊愈?”
她这一说,众人都向沈沅钰看过去,见她面色苍白,嘴唇上缺少血色,一看就是病还没有好利索。沈昀心里微微一愣,明明昨天女儿去外书房见自己的时候还是红光满面的……
顾氏心中已是万分不喜,这般柔柔弱弱的样子,倒像是自己逼着她过来给自己问安似的。“若是身子还没有好全,就在屋子里多待几日,我这里还少你一个问安的不成?”
沈沅钰低声道:“启禀祖母,孙女呆在庄子上一年未曾在祖母跟前尽孝,已是大不应该,如今既然病好得差不多了,怎还能呆在长乐堂躲懒?就是旁人不说什么,孙女自己也过意不去!是孙女冲撞了祖母,还请祖母恕罪!”
顾氏淡淡地哼了一声,还没说话呢,沈昀已经开口道:“既然身子弱,就听你祖母的,在屋里多歇几日,你身子不好只是小事,若是把病气过给了老太太可怎么好?”语气严厉,隐隐含着责备的意思。
湖阳郡主却是嘴角微翘,这父女俩一唱一和,配合得倒好!他这个当爹的都这样说了,顾氏还能说什么?
这层意思沈沅钰也是明白的,不由就向着父亲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顾氏十分生气,却又无可奈何。这个继子聪明绝顶,背后又有琅琊王氏的支持,她根本就讨不到一点儿便宜。她意兴阑珊地挥挥手,直接吩咐道:“就这么办吧!老二和老四身上还有差事,老四家的留下侍膳,四丫头和五丫头陪着我用膳,你们都各自下去吧!”
众人齐声应“是”,正要下去,四小姐沈沅珍和五小姐沈沅依走上前来搀扶顾氏,顾氏这才发现沈沅珍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哭过了。
顾氏从小就最为偏疼这个孙女,拿她当眼珠子似的,不由皱眉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们珍儿了,说出来,祖母给你出气!”
这一句话倒把湖阳郡主说得愣住了。沈沅钰绵里藏针的言外之意她怎么会听不出来,她以皇家郡主之尊主持东府这几年来,一言九鼎,谁敢对她说一个不字,不由火冒三丈,可沈沅钰神态恭敬,答话温柔,从这句话里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她就是想发作也发作不出来。
就不由握紧了拳头,脸色涨得通红。
就听见一声嗤笑,沈沅珍牙尖嘴利地讥讽道:“你们小大房,一个下巴豆戕害祖母,一个到现在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大伯父还真是养的好女儿!”她穿着大红通袖袄子,下头的十二幅湘裙上用各色丝线绣出缠枝海棠的纹样,行走间迤逦出一片灿烂辉煌的艳色,配上她国色天香的容颜,真真是一位绝代佳人。沈沅珍一向是沈家诸姐妹中颜色最出众的,在整个建康也是赫赫有名,单比容貌,沈沅钰和小四房的沈沅依和她比起来的的确确要差了一筹。
只可惜说话这般尖酸刻薄,让人颇为齿冷。
沈沅钰并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道:“妹妹这般说,我可承受不起。二叔学究天人,被誉为建康清谈第一名士。虎父无犬女,四妹妹幼承庭训,想必也是熟读经史的!”
沈沅珍微微一愣,不知道她扯到读书上面是个什么意思,不过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示弱”这两个字,当即傲然道:“那是自然!”
沈沅钰笑道:“既然如此,那么请问四妹妹,《列女传》有云,‘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於人,是谓妇言。’这几句话应当作何解释呢?”她前世就是作律师的,靠的就是一张嘴吃饭,当庭激辩也只当是家常便饭,沈沅珍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和她比口才,不是嫌死得不够快是什么?
沈沅珍就是再笨也听出来沈沅钰的讽刺,不由大怒:“沈沅钰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你竟敢拐着弯的骂我!”
一道声音朗朗传来:“你说谁有爹生没娘养?”说话间,一道潇洒飘逸的人影面沉似水地走进偏厅来。他一袭青竹长衫上用金线绣了水墨风荷,外面披着银狐皮大氅,配上他宛若谪仙般翩然出尘的高雅姿态,立刻就把偏厅中的一票美男映衬成了皓月旁边的小星星。
沈沅钰饶有兴趣地看着父亲这一身装扮,今天父亲可真是帅出了新高度!似乎每次见他……他的穿着都不尽相同。
这样的父亲,要是搁到现代,必定是荣登各大杂志头版的时尚先生!
沈沅钰觉得日后自己可以和他讨论讨论穿衣经,不怕找不到话题了!
沈昀走了过来,将沈沅钰和沈沅舒挡在身后,一副护犊子的姿态。沈沅钰心中不由一暖。沈沅舒遗性子和软,刚才就被咄咄逼人的二婶和四姐姐吓坏了,忍不住伸手抓住了沈昀的袍角。
沈昀的脸孔又黑了几分,他平时对小女儿过问得并不多,可不代表他就允许别人欺侮沈沅舒。
沈沅珍却有些脸色发白,她虽然看不起周氏和她的两个女儿,却不敢对沈昀这个大伯父不敬,关键是沈昀气质风度在那儿摆着,忽略了任何人也不可能把他给忽略了。何况这样在背后说大伯父只管生不管教,被抓了个现行?沈沅钰毕竟是姐姐,姐姐再不对,也轮不到妹妹来教训!
二老爷沈晖也有几分尴尬,刚才湖阳郡主母女欺负沈沅钰,他一直作壁上观乐见其成,这回被大哥抓了个现行,他脸皮再后也有些挂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