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直起身来,上前几步:“这几日因着安哥儿的事情,殿下怕是食不下咽,婢妾拿了些点心过来,殿下若是饿了,就吃一些,免得饿坏了身子。”
说着,秦姝就打开食盒,将里头的四碟点心放在桌上。
楚昱泽的视线朝案桌上看了一眼,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这几日,孤忙于公务,倒是冷落了你。”
听着楚昱泽的话,秦姝心下微微诧异,嘴上却是说道:“婢妾一切都好,殿下不必担心。”
“只是婢妾听说,这几日安哥儿的症状愈发的厉害了。”
楚昱泽正拿了块儿点心,听到她的话,看着她的眼中便带了几分审视。
秦姝哪里察觉不到他的目光,却装作没有看见,继续说道。
“婢妾听说,安哥儿整日关在屋子里,喝了许多药,连饭都吃不下去。殿下可曾想过,安哥儿既然得了天花,那屋子里定是有病菌,若是不通风,怕是好的慢些。”
“婢妾曾听说,得了传染病的人所用的碗盆都要用热水烫过,还要每日清理身子,保持干净,吃些新鲜的牛乳和蔬菜,才会好得快些。”
说完这话,秦姝抬起头来看了看楚昱泽的脸色,见他面色平静,才小声道:“婢妾还有件事,不知该说不该说。”
楚昱泽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说下去。
“方才听银杏说安哥儿的事情,婢妾突然想到小时候不知从哪处看过的一本书,里头讲过预防天花的法子。说是只需用牛痘代替人痘,便能起到预防的作用了。”
说这话的时候,秦姝心里头多多少少有几分紧张。
她说出这些话,多半还是赌他对她的信任。
相处这么长时间,她能感觉到楚昱泽心中对她还是比较信任的。
听着秦姝的话,楚昱泽的目光紧了紧,却是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问道:“牛痘?”
见楚昱泽开口,秦姝只说道:“据婢妾所知,宫里头如今用的是人痘,这法子虽然有些效果,却是危险的很。”
“若照那书上所说,牛痘比起人痘来,危险要小上很多,也更能预防天花。只是婢妾也不知道,那法子到底有没有用。”
秦姝说完这话,就不再说了。
一时间,屋子里竟然安静得很。
楚昱泽眉梢微微动了动,审视地看着站在那里的秦姝。
“你可想过,孤若是觉着你别有用心,你会有什么下场?”
楚昱泽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寒意,秦姝一愣,好半天才说道:“婢妾既然说了,自然是想过的。只是婢妾觉着,这话若是不说,心里头终究难安。”
说这话的时候,秦姝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认真劲儿。
楚昱泽坐在案桌后,自是看到了秦姝脸上的神色收入眼底。
“此事,不可说与旁人。”楚昱泽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
他异常平静的语气,倒让秦姝心生疑惑。
他怎么不问她,她是从哪本书里看到的,亏她还担心他若是问了,她该怎么解释。
说是那本书只是无意间看到,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哪里。
她觉着,这样解释,楚昱泽定是不会相信的。
“殿下怎么不问”秦姝心里想着,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不是说,不知从哪处看过吗?”没等秦姝说完,楚昱泽就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
秦姝听了,一下子就噎在了那里。
好吧,她早就知道,她突然说了这么多话,自会引起楚昱泽的疑心。
幸好,楚昱泽哪怕是心中有疑惑,也没有追问此事。
秦姝抬起头来,见着楚昱泽一脸平静的样子,心里头微微松了一口气。
银杏缓步过来,手里拿着一盏茶,递到秦姝手中。
“可打听过,安哥儿怎么样了。”秦姝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随口道。
“奴婢一早就去打听了,太医轮流照看着,可安哥儿高烧未退,身上出痘也愈发的厉害了。奴婢还听说,因着这事,太子妃担心不已,期间还晕过去一回。”
听银杏这样说,秦姝不由得皱了皱眉,端在手中的茶杯微微顿了顿。
“主子您怎么了?”见着秦姝脸上的神色,银杏忍不住开口问道。
秦姝看了银杏一眼,带着一种愁绪道:“倘若太医再没有法子,安哥儿怕真要出什么岔子了。”
听着秦姝的话,银杏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论理说,安哥儿出了岔子,对主子来说不该是一件好事吗?
殿下膝下只有安哥儿和璟哥儿两个儿子,安哥儿若是没了,主子的孩子就成了这东宫最尊贵的存在。
往后,还有谁敢不将主子放在眼中。
银杏跟了秦姝这么长时间,这一回却实在没法儿猜到她心中所想。
瞧着银杏脸上的不解,秦姝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道:“正因为安哥儿是殿下的长子,又养在太子妃的名下,我才能放心。”
“不然,只有璟哥儿一个,还不定出什么事情呢。”
不说别的,只郭氏一人,她就防不胜防。
郭氏手段狠辣,纵是她时时刻刻看着璟哥儿,也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
只一想,她就觉着心里头生出一抹恐慌来。
听着秦姝的话,银杏想了想,顿时就明白过来。
倘若安哥儿出事了,殿下便只有璟哥儿一个儿子。到时候,哥儿和自家主子的处境,都会危险。
银杏想着,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主子,这可怎么办。”银杏脸色凝重,她知道染了天花的人,十有□□是熬不过去的。
那么多太医照看着,安哥儿的症状却是一日比一日厉害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哪里还有什么法子。
“你可知道,太医是如何治疗的?”秦姝看了银杏一眼,问道。
银杏想了想,才小声道:“奴婢听说,安哥儿自打得病后,太医日日熬了药送进屋子里,让伺候的嬷嬷喂下。”
“屋子里可通风?”
听秦姝这样说,银杏眼中闪过一抹不解。
见着她脸上的神色,秦姝便已经明白了几分。
古代的人,得了这种传染病,自然是关在屋子里,整日整日的喝药。
可天花本身就是一种病毒,倘若屋子里不通风,没有新鲜的空气,这病定会一日日重了起来。
秦姝还听说过,得了天花之人,必需要补充蛋白质和维生素。
秦姝深思了一会儿,忍不住去想后世的“牛痘”。
如今宫廷所用的人痘,便是拿出过天花之人身上的痘痂,和水调匀,然后种在人的身上。
这种法子,格外的危险,种痘之后,很可能会高热不退,最后熬不过去送了性命。
反而,是牛痘能够更大程度上预防天花,危险性也比人痘要小得多。
秦姝想着,觉着心底有了些底气。可转念一想,却又迟疑起来。
古人习惯性的将病人关在屋子里,不见风,以免受了凉。
她若冒然提那些意见,会不会太过唐突了一些。
再者说,牛痘虽能预防天花,可并不能治疗天花。既然这样,她又何苦没事找事将这事说出来。
她能想到,她若说出“牛痘”二字,楚昱泽定会问她从何处知道的,到时候,她该怎么解释才不会惹得他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