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然一笑,也不多说,径自离去。
夜深风大,我披了衣服,坐在软轿上走了没多久,便见到了专程在等我的花容娘子。
“娘娘……”她跪在地上轻轻唤我。
我示意人落轿,缓步走过去对她说到:“若有话说,就跟本宫来吧。”
她跟在我身后,两人转入一侧羊肠小路,我道:“这么晚了你不回去,在这里等本宫做什么?”
她淡淡道:“臣妾只是好奇,娘娘什么时候知道臣妾与姐姐的关系的?今夜娘娘让采燕来杏芳堂传旨,允许臣妾去探望恭献公主遗体,臣妾当真吓了一跳。”
我嗤得一笑,道:“你吓着又如何,本宫瞧你很会随机应变,方才在清阳宫说的就很好,句句都在点子上。皇上听了你的话,只怕现在揭了孙选侍皮的心都有了。”
她叹道:“臣妾实话实说罢了,刚刚的话,臣妾一句也没掺假。”
“本宫知道,”我看看她,怜惜道,“对于朝露公主的死,本宫一直都有怀疑。可惜本宫力薄,这么多年也没能为她做些什么,枉费她的信任。”
她确实冷冷一笑,道:“娘娘做的够多了,如果今夜不是娘娘安排,臣妾纵然亲眼所见,也难有痛快一吐的机会。”
我拍拍她的手,道:“你恨她不浅,本宫也是。今夜急审那宫女,想来明日一早就能见分晓了。”
花容娘子一笑,继而眼神一凝,道:“若是认真审起来,只怕那宫女还能吐出不少东西呢。孙氏一直有太后这个靠山,但是等她罪状一下,便是太后也不能保她。”
“所以啊,”我幽幽一笑,“本宫不敢拖延,哪怕体力不济也强撑着等在清阳宫,趁着深夜太后休息把这事敲定。若是她老人家醒着,哪里有这么顺畅呢?”
花容娘子深深折服,笑道:“娘娘真是老谋深算,滴水不漏。”
我冷笑:“本宫也是怕太后病中听了这些难以安心养病罢了,为她身体计,她越晚知道越好。时候不早,本宫实在撑不住,先回宫了。”
花容娘子屈膝低首:“臣妾恭送娘娘。”
花容娘子闻言却是哀嚎一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她猛然扑过去拉住徐晋的袖子,道:“徐公公你说什么,是孙选侍害死了公主么?”
徐晋沉痛点点头,花容娘子悲戚一声,瘫软跪坐在地上。
我已是沉痛,擦掉泪水道:“妹妹快起来,地上凉。”
花容娘子面上滑过两行清泪,苦笑道:“三年了,这件事情我谁都没说,是因为姐姐让我给她留条活路。可是她怎么能这样,我放过了她,她却不肯放过姐姐的孩子,我对不起姐姐。”
萧琰和我闻言一怔,对视一眼直愣愣看向花容娘子。他一把拉起花容娘子,颤声问道:“你姐姐……你姐姐是谁?”
花容娘子悲戚,泪水涟涟滑下。她双目一凝,紧紧望着萧琰,一字一字说到:“我姐姐,就是恭献公主的生母啊!”
萧琰一震,踉跄两步,指尖指着花容娘子,声音一抖:“怪不得,怪不得朕总觉得你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花容娘子道:“臣妾以前时常陪着姐姐,也有幸见过皇上几面,所以觉得面善。”她美目一眨,泪水又滚了下来,扑通跪倒:“皇上,臣妾入宫备受欺凌,多亏姐姐照应才勉强立足。在臣妾心里,她就是臣妾的亲生姐姐,她的骨肉就是臣妾的命根。当年姐姐求我照顾好公主,臣妾立誓要护住公主性命。如今公主去了,臣妾有些话,不得不说。”
提到当年那位,萧琰神色又恍惚起来,他艰难点点头,示意花容娘子继续说。
花容娘子凄然一笑,道:“皇上登基,姐姐跟随皇上回宫,一直很快乐。后来太后要皇上立后纳妃,姐姐就不那么开心了。可是姐姐没有办法,眼看着皇上娶了皇后,又纳了两位妃嫔,陪着她的时间越来越少,最后几乎几日见不上面。然而彼时姐姐还豁达些,觉得皇上高兴就好,自己不那么重要。但是过了没有多久,敏嫔上林苑欺侮她,孙选侍处处看不起她,言语中的讥讽让她每每委屈,却也只能一个人咽下。”
萧琰闭目,轻轻道:“她在的最后那些日子,是朕冷落她了。”
花容娘子幽幽一笑,道:“姐姐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不在。皇上,臣妾有些实话想说,不知您敢不敢听?”
萧琰愣了问道:“朕有什么不敢听的……淡樱,莫非当日阿琇那事,还有什么隐情么?”
花容娘子轻轻点点头,萧琰不觉又是一个颤栗。他哆哆嗦嗦说道:“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容娘子气息骤然便陡,道:“当日章台殿清宫一案,算在了姐姐身上,可是没人比臣妾更明白,这件事情从始至终都与姐姐无关。那晚姐姐的母亲,也便是女史谭颖被抓到掖庭狱,姐姐急得不得了,就去未央宫求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开恩,命掖庭狱暂停审问女史谭颖,并让姐姐自行去找证据证明自己清白。”
萧琰闻言,略有狐疑看向我。我坦然道:“朝露公主的确来找过臣妾,此事皇上后来也知道。她口口声声喊冤,又坦白了女史谭颖与她的关系,臣妾震惊之下知道不能继续对谭颖用刑。但她毕竟是皇上下令抓进去的,臣妾无权释放,只能让掖庭狱暂时停手。”
萧琰思忖片刻,也知道我没有偏私,便继续让花容娘子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