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摇头,伤心伴随着怒意,硬声说道:“她怎么如此不明事理,孩子只是一时之痛,我们也没有办法。她如今砸了药碗,是要追随这个孩子而去吗?”
温妃连忙起身劝道:“皇上不要动怒,贵人也是心疼孩子。她第一次有孕,难免倾注了全身心的关怀疼惜。一朝让她亲自服下汤药送走这个孩子,任谁都会难以接受的。”
萧琰沉沉一叹,道:“朕知道,只是她如此分不清孰重孰轻,朕实在生气。”
我闻言安抚道:“皇上也是关心何贵人,关心则乱,皇上不如在此平静一下,由臣妾进去。一来探望一下贵人,二来劝说她服药。”
萧琰点点头,我瞥了一眼落英,落英便乖巧的跟了上来。那公公见我要入内,连忙将内室的门打开,请我缓步走入其中。
内室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还带了几分温热,闻得让我作呕。原本忙忙碌碌的宫人们见我进来,连忙向我行礼。我顾忌何琇此刻离不开这些宫人们的照顾,便一并免了这些俗礼。
何琇躺在榻上,脸色惨败的骇人,就连嘴唇也无一丝血色。她一卷青丝随意摊在枕上,被汗水沾染的黏在一起。她整个人不住的颤抖,要么是疼痛,要么是体寒。可是纵然如此,她却又偏偏大汗淋漓,蒸腾的热气从她身体上缓缓散发而出,整个人如同热水中捞出来一般。
我随意四下一扫,便瞧见她妆台上简单摆着一匣子胭脂□□上,也没有什么别的化妆之物。落英也瞧见了,同我对视一眼,便已知我叫她来做什么。倒是何贵人见我进来,孱弱地向我伸手,口中哆哆嗦嗦说道:“娘娘,皇后娘娘救我,我不想打掉这个孩子。”
我走上前去,轻轻嗔怪道:“贵人,胡太医说了,你这一胎实在难保。你不妨看开些,让这个孩子去了吧,你也好少受些罪,”
何琇只是摇头,我轻叹一口气,命胡太医将第二碗药端上前来。
“贵人,你听本宫的话,把药给喝了。你放心,皇上已经遣人去将敏妃带来了。无论你受了怎样的冤屈,皇上和本宫都会为你做主的。你只要安心养好身子,早晚有一日,你一定还能再次有孕的。”
何琇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她的目光中似乎没了方才那一般的孱弱,反而多了一分冷硬和一分嘲笑。
“不行,皇后娘娘,你休想害我的孩子,你不要想害他!”何琇忽然劈手打翻我手中的药碗,撕心裂肺道。
我冷淡看了她一眼,不理会她的疯言疯语,只是轻轻理了理自己的广袖,带着落英转身离开了内室。
室外萧琰正急得来回踱步,见我出来连忙握住我的手,匆匆问道:“阿暄,到底怎样了?”
我摇摇头,道:“贵人脾气太执拗了,臣妾没办法。”
萧琰气急,却又毫无办法,温妃在一侧好言安抚也一点不管用。我心下思忖片刻,冷冷一瞥一侧侍立的胡太医,问道:“胡太医,你可想清楚了,到底可还有别的办法救治贵人和皇子么?你听好了,如果贵人和皇子有失,本宫便让你陪葬。”
胡太医颤巍巍跪下,哆哆嗦嗦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只是风险太大,臣不敢让贵人一试。”
萧琰闻言连忙让胡太医说来,胡太医磕了个头,道出了一个法子。
我和温妃陪同萧琰匆匆赶去庆秀宫探望何贵人,前来通报的小公公说何贵人下身见红,只怕是不好了。萧琰一听此言,如何还吃得下去?就连我和温妃,心中亦是担忧的。
庆秀宫我还是第一遭来,宫中如今人少,因而偌大的庆秀宫只供给何贵人一个人居住。不过她毕竟位分较低,只偏居一隅,正是秋芳堂。
秋芳堂虽然小巧,但是其中地珍奇异宝却一丝不少。珍稀的古玩字画,名贵的瓷器木雕,还有她内室中的鲛纱,数量之多可抵万金。纵然我出身不低,入宫后又居于后宫最尊贵的未央宫,但来到何贵人这里,仍不禁咋舌惊叹。
再看温妃,她亦是一脸惊诧。小小贵人住的地方如此惊艳夺目,可见何贵人往昔是如何荣宠至深。
她是萧琰第一个女人,四五年的日夜相处,感情必然深厚。所以纵然因为她宫女出身,萧琰不能立即给她尊贵的位分,但是他也把他能给的殊荣全部许给了何琇。
心下不晓得是什么滋味,原来何贵人曾经得宠到了这种地步。当日后宫只有她一人,她这日子只怕比我现在过的更加舒服。
仿佛也没错,她本是前朝遗孤,兜兜转转她总也离不开荣华富贵。只是我内心悄然期盼着,希望萧琰曾经给她的疼惜纵容,如今能尽数许给我。
“贵人如何了?”萧琰凝眉坐在上首,底下几个太医颤颤巍巍,仿佛受惊不轻。
其中为首的胡太医硬着头皮说道:“启禀皇上,贵人的胎怕是保不住了。”
萧琰闻言,登时大怒:“你放肆!”
胡太医吓得一抖,连连磕头,道:“皇上,臣不敢欺瞒皇上。只是臣身为医者,不得不说实话啊。贵人已经见红,孩子月份又大,请皇上赶紧下决断,好让臣为贵人配药。否则这样拖下去,只怕……”
萧琰此刻急得冒火,最见不得这些太医吞吞吐吐,所以我见状连忙喝问:“只怕什么,你如实说来。再敢吞吞吐吐耽搁贵人病情,本宫绝不轻饶!”
胡太医眼睛一闭,颤声说:“只怕臣医术不精,连贵人也保不住了。”
萧琰颓然泄气,我看得心疼。他头一回做父亲,便无缘得见他的孩子。这其中的心酸,我能体会分明。
秋芳堂中静默良久,萧琰终是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便送那孩子走吧。记住,不要让贵人受太多的罪,尽量快一点。”
胡太医领命,带着一众太医去配药,一时间秋芳堂中只剩下萧琰温妃和我。
我侧首看了看前来通报萧琰的小公公,他正守在内室门口。我瞧着面善,想来是贴身服侍何贵人的。
“你过来。”我瞅着那公公说道。
那小公公不敢违命,立即走过来磕头,道:“奴才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给温妃娘娘请安。”
我凝眉问道:“方才在清阳宫,可是你前去通报贵人胎气大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