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人此计倒是有些道理,不过若想成功,咱们还须要仔细谋划一番,如今留给咱们的时间,恐怕也不多了”
而这被孙树说成一口陷进的钟鸣殿,此时比起东宫来,那可真正是一派秩序井然、肃谨静默,在一间不大的侧室里,那贴身伺候的大宫人,正在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准备去圣上跟前伺疾的昭美人:
“昭美人,您身上的伤虽然不重,却也不是开玩笑的,如今圣上那里并无多少杂事需要人贴身服侍,您又何苦要糟蹋自己的身子呢?你还年轻,这臀上万一留下了板花,那可怎么办啊?”
昭美人任那宫人唠叨,只肃着一张脸命人替自己更衣,她被责打后只在床上歇了一晚,她臀上的伤虽然确实只是表面文章,并没伤及筋骨,也不影响她行走,但到底打破了皮肉,那青紫淤痕看着十分吓人,最丰美的两侧仍是肿的发亮,连穿上那最细软不过的天蚕丝亵裤,也疼的她嘶嘶的只吸气。
那老宫人见拦她不住,只好去侧殿禀了崔皇后,这崔皇后自打了昭美人之后似乎对她分外宽容,听了宫人的禀告后并没任何的不耐烦,侧头想了想后,倒是十分怜悯的笑了笑说道:
“她倒是一颗炽热真心,既然如此就让她去吧,那王婕妤日夜守着也是累坏了,正好让她歇一歇。”
这一日,这替圣上撬开口舌的事情,便由昭美人接手了,做这个事只能跪在床前脚踏的软垫上,倒也碰不到她的伤处,她右手拿着那压板,左手却不停轻轻抚着李盛的胸口,旁人看着她好似在助力圣上有些艰难的呼吸,只有昭美人自己知道,她此时是多么贪恋眼前这具身子,圣上这样悄无声息的躺着,猛一看似乎和死了没有多大区别,只有轻轻抚着他的胸口,才能感到他那仍然有力的心跳和热热的体温
到了午膳的时间,这喂李盛吞咽参鸡汤的活计,便也落在了昭美人身上,给一个晕厥的人灌汤水,本就是很难的事情,昭美人做事也不如那王婕妤利落,她只喂了几勺,汤水便将圣上的衣襟和身下的床褥给弄湿了。
昭美人想了想,便让两个在跟前伺候的宫人去拿替换的东西,自己只管再扶着圣上多喂几勺,等下正好一起换洗,等那两个宫人出了内殿,这床前便只剩下昭美人一个了。
她刚想替圣上将弄湿了的衣襟解开一些,手下那具多日毫无反应的身子却是猛然一颤,昭美人呆了呆,只当自己发晕了,本能的便抬头去看圣上的脸,这一看之下,却差点瘫倒在地上,将手里的碗盘都直接扔出去。
原本已经犹如死人一般的李盛,此刻正梗着脖子,歪眉斜眼的艰难的努力的瞪大一双眼睛,那往一边斜扯着的嘴里,正发出一阵刺耳而含混不清的声音
崔氏玉华
李济民此时却已经不想再多看她一眼,冷声对刘准说道:“赏她一根白绫吧!”
车芷兰听了李济民这话一愣,不由脱口而出说道:“殿下,此时贸然大动干戈,恐怕难免会引起别人疑心的,这华家如今和崔家”
李济民却是看着车芷兰缓缓摇了摇头,语调迟滞的说道:
“已经并不需要再遮掩多长时间了,你不知道,昨日你离开钟鸣殿之后,崔氏在父皇榻前杖责了那昭美人,想必今日,父皇晕厥不醒,恐怕再难以康复的消息便要传遍朝野内外了,若是我猜的不错,左不过就这两日左右,父皇对我早有不满,想另立太子的说法便也会紧跟着传出来了,这贱人心思狠毒、性子狂妄莽撞,留着只能是麻烦”
李济民此时已经将那华良媛看作了死人一般,故而也不再避忌她什么,而那华良媛趴伏在殿中,本来已经被李济民赐死的话震的魂飞魄散、伤心欲绝的,此时听了他们两人的对话,却突然又激动了起来,她挣扎着起来往那舆台上面爬了两步,凄声叫道:
“殿下,殿下,兰心还有话要对您说,今日兰心来找您,本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和殿下商议,兰心求求你,求殿下容兰心将话说完了吧!”
李济民俯首斜了华良媛一眼,虽未答话,却也没有阻拦的意思,那刘准本大步上来就想拖了这人下去的,见此情景便也暂时停了下来。
“殿下,太子妃的事情是妾身弄错了,原来太子妃竟是殿下授意出宫的,妾身不明真相就出言诬陷,是妾身死罪,可是妾身斗胆想问一句,不知道太子妃此次出宫是为了何事,可是为了寻那军中大将们的支持吗?若是如此,妾身以性命相求,殿下千万莫要轻举妄动,万事以保住性命为根本啊!”,这华良媛边说,边努力的往那李济民的宝座上爬行着,身上发髻与裙衫早已松散凌乱,模样着实狼狈不堪。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实在是出乎了这殿中几个人的意料,那刘准因为刘哨一事恨她入骨,刚才正在咬牙切齿的想着要趁勒死她之前如何好好折辱一番,此刻也不由抬起头瞪着眼直瞧。
那李济民不由侧脸与车芷兰对视了一眼,而后才看着她缓缓开口说道:“哦?那按着华良媛的意思,孤又应该如何才能保住性命呢?”
那华良媛见李济民肯听自己的,脸上顿时又浮起了一线生机与喜色,她趴伏在地上,几乎是有些声嘶力竭的继续说道:
“殿下,妾身本是个愚昧无知的,对那朝政波澜从来也不关心,可是前两日妾身父兄却传话进来,让妾身这阵子都老实躲在宜秋宫,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万事以保全自己性命为上,说只要熬过这阵子,他们自然有办法护的妾身周全,殿下,妾身的父兄都是极为小心谨慎之人,如不是到了情形极为危急的时候,他们是断断不会与妾身说这些的,妾身听了既惊惧又不甘心,便再三追问他们为何不能出手助殿下您渡过难关,妾身父亲却说如今外面早就是大势已去,殿下若肯主动上书请辞太子之位,也许还能暂时保全这东宫上下,如若不然,恐怕难免要面临一场血光浩劫,殿下,妾身今日来见您,其实就是为了此事,殿下,兰心求您了,您,您您还是上书请辞了太子之位吧,不管今后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兰心都愿意一心一意的伺候在您身旁,一辈子陪着您,兰心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您遭难啊,殿下”
说到后来时,这华良媛已经爬到了李济民的脚下,她攀附在李济民的腿上,早已经是哭的声泪俱下,那车芷兰在一旁看了,不由的长叹了一口气,这,倒也真是个痴心的入了魔障的人,为了这一份痴情,竟干脆将自家父兄也尽数都出卖了,想来那华府也是心疼女儿的人家,否则闭眼假作不知,随她在东宫自生自灭才是最简单干净的办法,谁成想这女儿眼里只有柔情密爱,一点点也没将家人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