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嬷嬷,我跟着一起去看看吧。”,琪娘又主动说道,齐嬷嬷盯着她看了一眼,阴沉着脸点了点头,又命人领着其余几个小娘子也回房去休息,芸娘此时早已吓得哭也不敢哭,只哆里哆嗦的被人扶着先走了。
“这六娘明天是不是又去不成了啊?”,快到自己房门口的时候,四娘实在忍不住偷偷问了玉华一句,玉华也不由的默默摇了摇头,心中暗想,难道人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呢,六娘经历了几次事故后,行动言语间看着比刚来时沉稳了许多,没想到一遇到事,便又是立马炸了炮仗。
到了第二日,这六娘再次被禁足,自然又无缘宴饮,玉华几个则是一早被装扮好了,于上午就被送到了正院里,因午宴前还要先办”抓周礼”的,这午宴并没有请外人,来的都是本家亲戚,主客都要等晚上正宴才过来呢。
午宴也没有设在其他地方,只分别在正院里外,围着院中的山石花圃间设了桌椅,分头招待男女亲眷,玉华她们被饶嬷嬷领着四处见礼,也得以头一次拜见了永嘉坊的老祖宗,崔泽厚的老母亲王氏。玉华她们几个进府后只听说崔府老夫人王氏因为一心向佛,在自己住的松鹤园里建了庵堂,常年供着几个年长的姑子陪自己说法念经,平日里轻易不出园子,也不许人去打扰,所以她们进府这么长时间也一直没能去拜见,今日一见面,都难免有几分惊讶。
那王氏并不是她们想象中的银发老妪,她气色红润,看着竟像是四十来岁的人一般,只在鬓角处略见些花白头发,不过老夫人似乎对什么人都淡淡的,不但见了元娘、七娘两个嫡亲的孙女没什么亲热的表示,连白胖的曾孙子业哥儿被抱到眼跟前,也只是呵呵笑着连说了几句好。
玉华她们只顾着看别人,却不知道自己也正在被别人盯着上下打量,今天这样的日子,安邑坊的三家嫡宗亲戚自然也都来了,二娘崔玉珍与玉华她们几个就坐一桌,从刚才一见面后,二娘的眼睛就没离了她们几个,不但二娘如此,玉华二伯家的两个女儿,庶出的三娘崔玉蓉和嫡出的八娘崔玉琇也是盯着她们四人直瞧。
顾氏这些时日的心思显然没白费,如今玉华她们举止言谈已与之前在各自家里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不管私下什么脾气,在人前这一举手一投足,行礼落座,都已经全然是世家小姐的派头了,且几人的容貌在同一辈的小娘子里本就是最好的几个,被顾氏花团锦簇的一打扮,四人坐在一起,那真是人比花娇,周身如笼着一圈光晕一般。
等到崔泽厚带着长子崔正达、次子崔正楷进了内院,这抓周礼便正式开始了,席前早已陈设了红木大案,上摆着:印章、书卷,笔墨纸砚、算盘、元宝等物,崔家大奶奶吴氏抱着业哥儿走了上来。
圆头圆脑业哥儿一把握住了个官印,众人先是哄的一声叫好,吉利话便源源不断滚了出来,玉华她们几个自然没资格上前去凑这个热闹,都只在自己位子上乖乖坐着看热闹,就连芸娘,心中虽很想凑到姨母王氏身边借机去露露脸,但左脸颊上隐隐的还有些发痛,便也歇了多余的心思。
自从那日之后,程娘子每日里多留五娘一个时辰单独教导就成了惯例,第二次单独留下的时候,两人面对面坐下后,程娘子便从自己的腰封中抽出了三张信笺来,推到了玉华面前,玉华连忙捡起读了起来,第一二张信笺上抄的都是减字谱,曲名是,后面一张却是以险劲的欧体小字密密的写满了一整页,上面的内容把玉华看的手一抖,险些就将那信笺丢在了地上。
“博陵崔氏,四姓五族之一,祖上有多人曾封相拜阁,家学渊源、家资雄厚、无奈子嗣不济,因此被郑太后选中联盟,崔氏前族长老奸巨猾,一子一女均深得其衣钵,扮猪吃老虎,隐忍多年,在郑太后辅佐李盛登基后,却暗结卓王终得以除掉郑太后一党,而后”
这纸上写的,分明是博陵崔氏的厚黑发家史,玉华虽聪颖早慧,却于这些子朝堂秘史一无所知,初时看虽有些胆战心惊,但很快便看的入迷了,直到程娘子突然开口,又把她吓了一跳。
“你仔细看了、仔细记牢了,便于此烧掉,这琵琶曲谱是我自己所做的,现教授于你,但绝不可随意流传出去!”,程娘子冷冷的说道。
玉华连忙应诺,将曲谱与那页小字细细的看了,等一个时辰就要到了,便从斗柜上烛台旁边的镶银边竹节筒里取出了火折子,将那两页纸放在铜盆里慢慢烧了,眼见那纸张就快要烧完的时候,程娘子突然纤手一伸,轻轻捉了那曲谱的一角残骸出来,来回晃着熄了火苗,才又扔了回去。
“都记住了吗?”,程娘子拍了拍手上的灰问道。
“学生记住了。”,玉华连忙恭声应道。
程娘子冷笑一声说道:“明日我可要考校的,若是敢错一点,别怪我的竹鞭不留情。”
待玉华拜别程娘子出来,守在东厅门口的齐嬷嬷不由看了她一眼,一张总是无甚表情的丑脸上,似乎也隐隐透出了些同情之色,还难得说了句叫她早点回去休息的话来。
等程娘子也离开了东厅,齐嬷嬷在吩咐人进去收拾之前,她自己特意先去检视了一番,见铜盆里还有一角纸头没有烧尽,便捡起来揣在袖笼中拿走了。
不过程娘子也不是每日都有“曲谱”需要玉华背诵的,再隔天,她开始教授起玉华的琵琶弹奏技艺,许是因为骨子里流着胡人血液,玉华于琵琶上确实颇有天分,指法学的极快,但因为人小手小,气力也不够,还并不能长时间学指法。程娘子见玉华居然小通音律,便尝试着开始教她谱曲,程娘子于此道极有造诣,那首确实是她亲自所作,倒不是纯粹忽悠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