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张有堂家专门议事、待客中窑,父子俩正坐桌边说着什么,田兰旁边找了张椅子坐下。
润生和他爹窑里扯着闲话,很明显是等田兰,看见田兰进窑找了个位置坐下。张有堂先是咳嗽一声,而后开口说:“兰子,今天叫你来呢,是想说说你借给我们家开砖厂那笔钱。当初你说钱先借给我们使,等我们挣着钱再帮你把醋厂建上,是这回事吧?”
田兰不清楚张有堂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老老实实地回答:“是哩!”
“我们意思呢,你回去和亲家商量一下,明天一块来家里再商量商量。要是愿意我们帮着建个酿醋作坊,那就用砖厂砖,趁着地还没上冻,先开工造厂房,争取过年前能让你们酿出一批醋,趁过年来个开门红。”张有堂继续说。
田兰觉得这正是打瞌睡就来枕头,自己正想着怎么减轻婆婆负担,姐夫他们就准备帮着盖厂房,田兰欢欢喜喜把事情应下了。
晚上回到家和婆婆一说,婆婆沉默了一阵,直呼亲家名字,说:“张有堂那意思是不准备把钱还给咱家啦!”
田兰听着一愣,把事情前前后后想了遍,支书好像确实没提还钱事,只说拿厂里砖帮着建厂房。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出去买砖头盖房一样要花钱,让姐姐家拿砖头抵一部分欠款也是可以。
田兰想通了,劝有些生气婆婆:“娘,亲家那也不是想赖账,他恐怕是想拿自家砖抵一部分欠咱钱,具体咱明天去了再商量。”
“我知道你是为你姐好,从你提出两家一起合开小吃店,我就知道你是个心里装着你姐好孩子。可娘这辈子就是受不得被人欺负,早年间谁要是敢拔我地里一根葱,我就敢拔他一晌萝卜。这人只有豁得出去,才能不被人欺负,张有堂这回是摆明了要欺负咱啊!”柱子娘还是有些气不平。
田兰终于明白张家栋当初为什么难娶媳妇了,她这婆婆早年间怕也是个惹不起母老虎。话说回来,一个寡妇家拉扯俩孩子,不厉害点日子也确实没发过。
田兰转换思路劝道:“这正二八经开个工厂酿醋,可不比咱们家里小打小闹,这个执照那个证,跟政府打交道事多着呢,咱们两个女人家也不懂这些,以后还得仰仗姐夫、亲家、甚至是狗蛋他二爷爷。”
柱子娘也明白朝中有人好做官道理,田兰这么再接再厉地三劝两劝,倒也把她拧着那股劲劝回来了一点。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走村里土路上,田兰还继续劝婆婆:“娘,到那有什么事我来说,你千万忍着点,不为别就为姐姐,也不兴跟亲家吵嚷。”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都说一天了。”柱子娘不耐烦摆手。
到了张桂香家,谈起正事,柱子娘虽然有些不高兴,倒还是没有撕破脸。商量差不多后,张有堂父子俩把她们送到门口,站窑檐下,张润生问他爹:“咱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地道。”
张有堂瞪了一眼儿子,掀帘子回窑,“你就这么不了解你爹我?我是那种占这点小便宜人吗?我这么做就是要试试你丈母娘,看他们家到底现谁说了算,那说了算人到底明不明事理。”
润生给他爹倒了一碗茶水,一副洗耳恭听准备受教架势。
“今天看来,虽然钱把你丈母娘手上,可家里真正能做大主还是娃娃他舅娘。这田兰瞧着应该是个聪明。”喝了一口茶水,乡村老政治家张有堂同志继续说“你现经常外面跑,也知道这开个厂不仅要把厂子管好,外头事情也很重要。她们两个女人家开厂,以后你这做女婿、做姐夫免不了要帮着请客送礼,这一回两回贴不要紧,十回二十回呢。她们要是不晓事,你迟早吃亏落埋怨,咱就是花了灯油钱还站黑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