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有堂公社开了一下午会,憋着一肚子不高兴回到家,家里人看他脸色不好,都远远躲着,不敢触他霉头。
润叶娘带着孙子、孙女儿媳妇屋里待着,张有堂一个人坐炕上,一锅一锅抽着烟,天黑了,灯也不点。
也不知到了几点,润生点了灯,给他爹端来一碗面,“这是用店里大骨汤下面,人是铁饭是钢,你多少吃点吧。”
“润生啊,集体要散啦!”张有堂沙哑着嗓子说。
今天下午开会就是传达县里关于生产责任制落实情况建议,县里说对各公社各大队生产责任制事情,干部们不要过多干预,要积极引导,具体是否实行要看广大社员群众意思。
这不就是变相允许搞责任制,走资本主义路线嘛,当时大家就吵开了锅,可他张有堂不能说,县里通知上清清楚楚签着他弟弟张有军名字。他不禁埋怨弟弟,你这都要往地区升官了,这后一把火你烧它干嘛!
“爹,这人心思变,咱也挡不住,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身子吧,你放心,咱家有我呢,日子垮不了。”润生把碗递到他爹跟前“娘和孩子们今天睡我们那孔窑里,我和爹睡,咱爷俩好好拉拉话。”
张有堂看着耳朵上挂着助听器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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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有堂因为儿子能重听见声音而高兴着,他不知道,就他带着润生去省城治病那一个月,小小张家湾发生了足以翻天覆地变化。
以安徽为代表部分地区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并且粮食大丰收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中国广大农村,张家湾人听到消息也开始跃跃欲试。一开始是个别人悄悄谈论,到后来全村都对此事议论纷纷,有一些胆大年轻人甚至已经私下开始商量该怎么承包分组了。
张有堂不家,副书记张有福是个老好人,压不住阵脚,何况作为一个普通农民他也是很支持分组单干。他默许下,联产承包事情张家湾如火如荼展开了,等到张有堂回来,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张有堂又开始坐炕上“吧嗒吧嗒”抽旱烟,这是他每次有烦恼或者想问题时必做事情。
润生掀了帘子进窑,坐炕沿上和他爹说话:“爹,你别愁了,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咱也拦不住,咱还是跟着大家伙一起走,把地给分了吧。”
“屁话,大家伙都一起干了这么多年,怎么能说分就分,把田都分给个人了,那还是社会主义社会吗!”张有堂用烟锅子狠狠敲着炕桌。
“爹,这社会主义不社会主义不是咱们该操心,咱们平头小老百姓,把自己小日子过好,那就是对国家对社会大贡献了。”润生试图说服父亲。
“你先别国家社会大道理给我说,你就说说咱们家里,这要分开以后咱家日子怎么过。这么多年我不用下地劳动,大队部做做工作,那就是全劳工分,你队里开开拖拉机,农忙时候下下地,也挣是全劳工分,咱全家也就桂香是正经下地劳动。这要是一分开,润叶就不说了,她是吃国库粮,咱家我和你妈两个老干不动了,猫蛋、狗蛋两个小指望不上,全家六口人就靠你和桂香两个人,怎么办。桂香娘家也就只有两个女人,农忙时候你这做女婿不能不帮丈母娘吧。”张有堂扳着指头给润生分析情况。
润生知道他爹说有道理,同时他也明白社会大潮是无法逆转,劝不动他爹,他也没办法。
第二天店里,润生都有点魂不守舍,不小心还打破了一只碗。田兰看姐夫神色不对,就趁着客人少时候,拉着姐姐姐夫坐下聊天。
“姐,姐夫,你们肯定也都听说了,现大家都吵吵着分责任组事,你们家有什么想法?”这两天为了责任制事,整个张家湾都人心浮动。
“这还真要往出分啊?”姐姐虽然也知道这事,可她没放心上,以为只是个别人闹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