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里十分安静,只有福生媳妇坐在廊下纳着鞋底,见他来了,便站起来问候了几句,得知黄氏去外头磕牙了,苏庆祥便自顾自地进了苏老爷子所在的屋子。
走进屋里,苏庆祥就皱起双眉,屋内蔓延着一股子酸臭的怪味,窗户关的紧紧的,苏老爷子躺在炕上,一只手颤抖着向身旁放着的水盅摸去,却因为不够力还是因为啥,把那水盅给扫落在地。
苏庆祥忙的走过去捡起来,道:“这是要喝水么?”
见他来了,苏老爷子的手指就动了动,苏庆祥走到桌边给他倒了一杯水,将他扶起来靠在墙边上喂着喝了,又爬到炕上打开窗子通风,这才坐在边沿上。
苏老爷子喝过水,脸色好了些,看着苏庆祥时,眼睛就流出了眼泪来。
这自打中风瘫痪后,不能言也不能动的,苏老爷子的性格也发生很大变化,动不动就会流眼泪哭,看得人心酸。
“好好儿的,你咋又掉起金豆子来了?”苏庆祥抓过一旁的帕子给他擦了眼泪,叹道:“也莫哭了,知道你心里不甘来着,可这有啥法子?都是命不是?”
苏老爷子哭了一会就不哭了,用眼神问他,怎么过来了?
苏庆祥先是往窗外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是来和你说,让你别太难过了,柳丫头虽然明面上狠,心里头也还是记着你的。”说着,他就将苏柳托付银子的事儿给说了出来。
这说完,又见苏老爷子流出了眼泪,不由皱眉道:“你还哭啥呢,这高兴的事,那丫头是个有情的,你也算是有福气了。倒是可惜,唉。”
苏老爷子自然知道他说的可惜是啥意思,无非就是这样好的孙女,却被他们扫地出门,若不然,这个家何苦弄成这四分五裂的样?
若是当初能对她们娘仨好一些,再好一些,没嫌弃那丫头出生就带着六个指头,兴许,一切都不同了吧!
悔不当初啊!
苏老爷子哭,是既后悔又难受,还夹杂些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事到如今,再后悔又有啥用呢?
“老三,你也知道弟妹是个啥性子,还有长生他们,要是知道这个银子,你如今又这个样,哪就守得住?你放心,老哥不会贪了这银子去,这个银子我掌着,你的嚼用药费啥的都从这出。”苏庆祥叹道。
这么说着,屋子外头,又传来黄氏骂骂咧咧的声音,言语里还骂着苏柳忘恩负义,这一走了之啥表示都没有。
苏庆祥就给苏老爷子递过去一个你看到了吧的眼神,这银子要是落到黄氏手里,哪还有剩?
苏老爷子也是心凉,就冲苏老爷子眨了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这堂哥为人他自然知道,银子交给他总比交给老妻强,要是被苏长生知道了,指不定又会出什么妖蛾子呢!
自此,苏庆祥就三不五时让苏姜氏做些好吃的,给苏老爷子送来,黄氏虽然奇怪,却也只当苏姜氏捡了苏柳房子的便宜不好意思,这才送好肉菜过来,便心安理得的受起来了。
将家搬到昌平县城后,苏柳就过起了如在现代时的小资生活,住在自己的小宅子,还给挂了个牌匾苏府,偶尔也过去曹府小住感受一下家庭温馨,日子过的有滋有味的。
五月中旬,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除了一些大件的家具不方便搬动,苏柳将大部分的家当都搬去了县里头的宅子,浩浩荡荡的装了十个车子。
苏柳走的时候,也有不少人来送,如今住在她家旁边不远的苏喜子拉着才刚会走路的儿子,硬是给她送来了一大筐的山楂子。
如今苏喜子连爹都当了,从前的少年遐想早就退了,挠着头对她说道:“柳儿妹子,得空了就多回来走动吧。”
苏柳点了点头,笑说道:“喜子哥,昌平离这也不远,你要不在镇子做差事了,就去县上寻我,总能给你安排一二。”
苏喜子眼睛一亮,笑着道:“那哥哥就谢过妹子了。”
苏柳的生意做的好,又是有那样的派头,这给谁做差事都是一样,还不如跟着苏柳呢,说不准日后也能出头。
苏柳笑了笑,道:“谢什么,从前你也帮我们母女良多。”她低头见着苏喜子那儿子咬着个手指,睁着两只黑黝黝的眼睛看她,不由蹲下,身子,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银手环,上面挂了只铃铛,冲他摇了摇:“小铁头,叫我一声呗。”
苏喜子的娘子是个温和能干的,见此就也蹲了下来,道:“铁头,快叫你柳儿姑姑,不然她就走了。”
“柳儿姑姑。”小家伙虎头虎脑的,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见苏柳笑了,又羞涩地躲到他娘怀里,只用一个眼睛来看她。
苏柳欢喜地哎了一声,将那只银手镯递了过去,道:“这是柳儿姑姑送你的,要听娘亲的话哦。”
“使不得,姑娘,这也太贵重了。”铁头娘孔氏连连摆手。
“不值当几个钱,从前喜子哥也帮过咱们,铁头出生的时候,我也忙着,也没送他生礼,这回补上,拿着吧。”苏柳笑道。
孔氏看了看苏喜子,见他点头,便接了过来,又对铁头说道:“快谢谢你姑姑。”
“谢谢姑姑。”铁头显然很喜欢那只铃铛手镯,迫不及待地抓过来把玩。
苏柳又说了两句,这才走到苏姜氏他们跟前,说道:“大嫂子,家里就拜托你了。”
“你放心,我省得的,一准给你打理的好好的,你回来的时候还是这个样。”苏姜氏大咧咧地拍着胸口道。
苏柳微微地笑了,转头看到苏庆祥站在那头,一脸欲言又止,不由轻叹一声,走了过去。
苏庆祥见她走来,便露出一个有几分讨好的笑容来,说道:“柳儿,你,当真就不去看看你阿爷了么?他。。。哎。”
“我不去了。”苏柳摇摇头,伴着他走了几步,避开人后,这才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袋子来,递过去。
“这?”
“这里有五十两,算是我们姐妹给老爷子尽的最后一点孝心,大伯爷你给帮收着,老爷子的药费什么的就从这支吧。但不能给他们了,就由大伯爷你看顾,这给他们手里,也不知有多少是用到老爷子身上的。”苏柳压低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