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听了眼皮抽抽,暗骂了一声,这大嫂真是蠢钝如猪,不会说话就别说,这怎么说话的呢,替人掌家这也说得?
果然,陈氏原本还有一丝裂痕,现在又冷下来了,对苏柳她们说道:“柳儿,莫说了,咱们家去吧。”
陈肖氏见此,真真是气得心口发痛,这印象中最易拿捏的闺女,竟是硬性起来了?
“走,咱们走,这世上没有娘亲求着闺女的理。”她气咻咻地道。这回可不是作戏,陈肖氏这口气是真的下不来,转身就要走。
“三妹,快劝劝娘吧,她都一把年纪了。”张氏大急,这大老远来了,连门都没进,水都没喝上一口,啥都没捞到,就这么回去,岂不是亏大了?
“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当初我求着你们的时候就说了,从此再无干系。她也说过的,没有我这闺女。”陈氏漠然地道:“以后别来了,早在我磕了那三个响头,走出陈家的那一刻,就不再是陈家女,就像你说的那样,当我死了罢。”
她语气平和,说出来的话,却如同冬日里的寒风,直刺刺地刮进人心里头,痛的很。
陈肖氏看着陈氏那张平静得没有半点痕迹的脸,眼中一热,心里有些慌,到这一瞬才觉得,自己是真的失去陈氏这个女儿了。
苏小蹑手蹑脚地从正屋的门口走开,蹬蹬地跑到厨房,附在苏柳耳边说道:“姐,真是奇怪,娘竟然没哭呢,还在那做着针线呢。”
苏柳此时正将一把辣椒末蒜蓉葱末都倒进锅去,灵活地拿着大锅铲爆炒,这才将一大盆排骨都倒进锅里混在一起炒。厨房里好一阵呛辣椒的味道,可却让人闻着就胃口大开,肉味没一会就飘出来。
“姐,你听没听我说?”苏小嘟起嘴。
“就你心眼儿少,娘怕是心里流泪呢。”苏柳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手上动作却不停。
调了味,盖上锅盖,又吩咐冰茶看着添柴火,她则是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这才走进正屋里。
果然如苏小所说,陈氏安静地坐在炕上做着针线活,苏柳走了过去,那绣着的牡丹,已经歪了,可见陈氏心根本不在。
苏柳叹了一声,将那绣棚从陈氏手里夺过,放在针线篓子里,道:“娘,心里难受么?”
陈氏抿了一下唇,道:“难受个啥,这又不是头一回了,我都惯了,她就没喜欢过我。”
话是这么说,可到底是生养自己的亲娘,也叫了几十年,现在关系却不如一个陌生人,还决绝了,说不难受,那是假的,只是陈氏强撑着不愿女儿不高兴罢了。
“娘,在我们跟前,不必强撑着的,你若是想哭,就哭。”苏柳拉过她的手,温声道:“别骗你自己。”
陈氏心里一酸,眼眶里发热,眼泪花到底是不争气地涌了出来,滴落在两人手背上。
“慢着。”苏柳淡淡地开口,眼睛扫过陈肖氏等人,没有漏掉她眼中闪过的一丝不悦,不由冷笑道:“你们谁啊?没有主人家的邀请,你们这是要擅闯民宅么?”
声音不咸不淡,却足够震慑力,张氏的脚都僵在原地,看向陈肖氏。
陈肖氏的脸黑了下来,也不看苏柳,只看着陈梅娘斥道:“梅娘,看你将闺女惯成什么样了?冷言刺语,对长辈不尊不孝,没听过娘舅大过天吗?真是大逆不道。”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和往日一般,带着一贯的斥责和威严。
还真当自己是老祖宗呢,板着脸就训人,当这里是她说一不二的陈家么?
苏柳是真看不起这些个人,比讨厌黄氏她们更为讨厌这些亲戚,为什么?
娘舅大过天,谁都知道,娘家就是一个女人的后盾,兄弟就是自己的仪仗,所以陈氏当初要和离的时候就去求娘家作主。
可陈家是什么态度?不站在陈氏这边也就罢了,不撑腰就算了,却还生怕给自己带来麻烦,怕沾上他们,像是垃圾般厌弃踹开。
如今倒好,这闺女好了,就来摆长辈架子,真当她们是软柿子,想怎么掐就怎么掐呢!
“从前家里事儿也多,你又是有夫家的人,我就是再想管,也不好越过苏家头去。如今你和离了,你一个小女人带着两孩子,我再恼你心狠和亲娘置气,也不能放任你不管。”陈肖氏见陈氏不吭声,以为她被震住了,声音越发威严,道:“前儿你大嫂二嫂在镇子上遇着柳丫头她们姐俩,竟是不敬亲舅娘,我听了还不信,心想你性子再绵软,也断不会害了自己的两个亲闺女。”
陈肖氏喘了一口气,道:“如今倒真是由不得我不信了,瞧她们两个,这嘴是被针线缝上了不成?我来了好些时,也听不得她们唤一声姥娘。可见两孩子是被惯坏了,俗话说,慈母多败儿,你这娘纵着,我这做姥娘的却不愿就这么看着她们坏了名声,这少不得替你管教管教。”
啪啪两声,苏柳不由自主地拍起了手掌,道:“这位老太太可真是好口才,小女佩服佩服啊,只是,你是不是训错人了?这什么姥娘舅娘的,你老失心疯了么?咱们家可是绝户,没娘舅父家的。”
好口才,没错,比起黄氏那泼辣货,陈肖氏可真真是好口才的,瞧这一番话,说的多在理啊,让人听了就觉着感动,觉着不一般。
“姐,人家可是在大户人家当过大丫鬟的,自然比一般农女能言善道的。”苏小故作压低声音,却又足以让陈肖氏等人听到。
陈肖氏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这是真的,后来才嫁到了陈家,听说自以为高人一等,一直都很不中意陈家,而故去的姥爷也觉得配不上,就一直当菩萨似的供着,将肖氏供成了太后一般,就是家中一霸。
“原是如此啊,难怪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儿,只是,当咱这是哪呀?当自己是谁啊,像条疯狗似的乱吠。”苏柳嗤声道。
“你,你放肆。”陈肖氏听了这话,气得不轻,又对陈氏喝道:“梅娘,还不掌嘴,姑娘家家,是怎么说话的?”
“您若是无事,就请回吧。”陈氏抬起头来,此时的她眼泪已干,再无刚从的激动,有的,只是一派平和和漠然,对陈肖氏道:“我家里头有事儿,就不送您了,您慢走。柳儿,我们刚刚说到哪,回屋再说吧。”
她这样的态度,让陈肖氏等人的脸色都微微一变,陈肖氏更是搁不住面子,气得身子都抖了起来。
“三妹,你是连娘亲也不认了吗?”陈良性子急,指着她大骂:“娘惦记着你,老远来了,连屋子也不请她老人家进去,你这良心是被狗吃了不成?你这是大不孝,仔细头上的雷公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