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为首的中年壮汉脸色也格外不好看,虽没有说什么。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

砰一声,他一脚踢到桌上,把桌子踢到地上,翻了一圈,其它的人都不敢说话,狰狞着一张脸的男人是一个络腮胡的高个子又扫了一眼四周,拉了拉为首的中年壮汉:“走,追上去,就不信真能逃掉!”他沉着声音。

带着杀意。

“走!”

为首的中年壮汉也满脸杀气,往外冲去,两人冲到外面,翻身上马,其它的个人可不敢慢了。

一行人很快在大雨的掩盖下扬长而去。

整个客栈又一次安静下来,小院周围似乎没有人,前面的客栈又离得稍远,在风雨声中还有雷声里,似乎根本没有人察觉。

天亮后又是新的一天。

别庄,杜宛宛派了身边的两个宫人去询问那个男人的行踪后依然睡不着,她怕又做噩梦,最重要的是她只要一想到梦中的场景就睡不着。

心中如横着什么东西。

她索性披了外衫起来,让宫人替她梳洗换了常服,往皇儿那里去,刚坐起来,忽然觉得喉间有什么往上涌。

她不由快速捂住嘴。

可是不管她怎么捂,喉间仍然有一股气一阵阵上涌,她脸色一白,想到怀皇儿的时候,她没想到自己都过了三个月了还会这样。

她小心的移动身体起身坐到床榻边,她紧紧捂着嘴对着外面:“来人。”

刚说完,就忍不住了,她只能趴在床榻边,放开手,干呕起来。

“呕呕呕——”在喉间的涌动下,她不停的干呕着,一次又一次,直到眼晴里全是眼泪,头昏,才好受一些。

她并没有干呕出什么,就是一股酸水。

她休息了一会,抬起头。

“娘娘,贵妃娘娘,你怎么?”两个宫人一听到贵妃娘娘的声音赶紧走了进来,一进来就见贵妃娘娘脸色不对。

“你们,你们。”杜宛宛刚要说话,喉间又是一阵涌动,她只能趴在床边继续干呕起来。

两个宫人看到这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一下子脸色就变了,贵妃娘娘这是不舒服了,她们一起上前扶住贵妃娘娘,然后扶着杜宛宛坐下,一个准备去叫太医。

没想到贵妃娘娘到了现在才开始这样。

“贵妃娘娘,奴婢扶你起来。”“贵妃娘娘奴婢去叫太医。”

“嗯。”

杜宛宛哪里有心思回应她们,又干呕了一会才好些,她抬起头,见扶着她的宫人一脸担忧,另一个宫人已经去叫太医了。

她摆了摆手,没有说什么,让对方扶她坐下,而后让她端水过来,她想喝水,还有漱口。

宫人扶杜宛宛坐下,却没有动,她怕自己走后贵妃娘娘要是又有哪里不舒服,所以迟疑不定。

皇上不想贵妃娘娘身边太多人,也不想太多人知道贵妃娘娘的情况,便只让她们四个近身服侍贵妃娘娘。

“你去吧,我没事。”

杜宛宛一眼看出对方的担心,摇摇头,她确实不想吐了,似乎方才已经吐完了。

就算突然又不舒服,她应该能暂时忍住。

宫人还是迟疑不定。

“去吧,我想喝水。”杜宛宛皱着眉头挥了挥手:“我没事了。”直到那宫人确定真的没事,才离开。

杜宛宛看着她的背影。

待宫人端来水漱了口,另一个宫人唤了太医来把了脉,折腾一番下来天亮了,其它的人也知道贵妃娘娘不舒服。

她派去问男人行踪的宫人也回来了。

杜宛宛也知道了男人的行踪。

那个男人还在江南,交待下来,她要是问就告诉她,还要处理一些事情。

杜宛宛听完就想到那个可怕的梦。

心中就觉得不安起来。

会不会?

她越是想越是不好过,越是不安,由于她不舒服,容真和容喜天亮后就带着玉姐儿来看她。

皇儿似乎知道她不舒服,没有像往日一样闹,乖乖的和玉姐儿一起玩耍。

肚子时不时会轻轻的动,像是安慰她。

太医说她很好。

她好吗?她不好,忍了一天她还是担心,单独去见了那个男人留下的人,她要知道那个男人是不是出了事,是不是受了伤。

对方不知道就传消息过去。

她等着就是,见了那个人回来,她还是睡不着,从这天开始,杜宛宛夜里更睡不着,一日得不到那个男人的消息她就无法安睡。

白天她则是不停的干呕,让人担忧得不行,容真和容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以为杜宛宛是身体不适。

找了太医。

其它的人也以为是,只有一个人知道不是。

杜宛宛并不想把这些告诉其它人,那日的梦还无法证实,她如何说?说她做了一个梦,梦醒后就这样?

她也不想这样,她也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下去,可是她办不到。

她知道她要是想保住这个孩子就要振作起来。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傻。

不过就是一个梦。

眼见着容真容喜还有身边的宫人一日日担心,杜宛宛心情更沉郁,她就像陷入一个梦中醒不来。

连皇儿都担心的望着她,还有玉姐儿。

不过短短的时间,她整个人眼见着瘦了下来,瘦得衣服都撑不起来,空荡荡的,明明这个时候该长胖。

肚子也该更明显,她却更加的瘦。

每晚她都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下去,又过了两天,又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杜宛宛心中突然不安起来。

就在她准备睡觉的时候,外面一阵脚步声。

“是谁?”

她猛的看向外面。

“贵妃娘娘。”一个宫人急声道,杜宛宛心中的不安更甚,她起身,对着外面:“进来,马上进来。”

是她身边的宫人,到底发生了何事?

就在她想着的时候,宫人走了进来,急冲冲的,脸色极不好,跪在地上:“贵妃娘娘,黄河决堤——”

“什么?”

杜宛宛站起来。

“夫人——”

“皇上,皇上呢?”

杜宛宛脸色苍白的问着对方,宫人跪在地上,脸色更白。

杜宛宛不由自主摇头,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看了看四周,见自己好好的躺在别庄的床榻上,周围都是熟悉的一切才醒过神来。

只是想到方才见到的情景,想到那个男人,那间破败的小庙风雨中的闪电雷鸣,还有那些追杀的黑衣人,男人身边的黑衣人,想到那触目惊心的血还有隐隐的血腥气,厮杀,刀剑交击的声音,马蹄声,还有让她害怕的刀光。

“三郎!”

她觉得胸口像是喘不过气,闷闷的,又闷又痛,她紧紧捂住胸口,感受着剧烈的心跳声。

随后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慢慢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眼前无时无刻都是那闪电下的刀光。

尤其是那砍向男人的刀光。

不,不要!

杜宛宛双手抱着胸口,额头上全是冷汗,过了一会她低着头,把头埋在手里,深深的呼吸。

渐渐她总算从之前的惊恐中抽离出来,平静了许多,她已经发现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一个梦。

一个恶梦。

就算梦再可怕,再清淅,再叫她忘不了深刻的害怕,那也不可能是真的。

只是梦而已。

她在别庄,不久前在睡觉,那个男人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怎么可能见到他,只可能是梦。

她太想那个男人,虽然面上不觉得如何可是心里一直担心着,所以她才会做那样可怕的梦。

梦终归是梦,不会变成现实。

只要忘掉,只要把它当成梦就不用害怕,那个男人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回来陪着她了。

他不可能和梦里一样。

杜宛宛才想到这,心又抽痛起来,万一是真的呢?

可怎么可能会是真!

他一定好好的,杜宛宛再次捂住嘴,深呼吸良久缓缓吐出,忽然她感觉到肚子轻轻的动了下。

她反应过来,松开手放在小腹上,盯着,下一刻她又感觉到轻微的动作,似乎在安慰她!

杜宛宛紧绷的心绪放松下来。

她如今只担心那个男人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梦不会是真的,但她还是担心,刚要叫人。

“夫人,有什么事吗?”

守夜的宫人应该是听到动静,担心的在外面问道。

杜宛宛平复了一下思绪,对着外面:“没有什么事,你们——”

“需要奴婢进来吗,夫人?”两个宫人还是带着担忧。

“没事,你们进来吧。”杜宛宛又道,让两个宫人进来,说完,她又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时两个宫人走了进来。

朝着杜宛宛行礼。

“你们起来吧,你们。”杜宛宛让她们起来,不必多礼,之后对着她们,沉吟了一下:“你们去问一问皇上的行踪。”不问清楚她不放心,她脑中全是梦里的画面,若那个男人没事,她怎么会做这样莫明奇妙可怕的梦?像之前想的她太过想念?

“夫人?”两个宫人微抬起头。

“去吧。”杜宛宛不想多说,她心情并不太好:“问清楚,我想知道,还有皇上什么时候回来。”

那个男人走前留了人,她由于太相信他没有问过他的行踪,此时——

“是,贵妃娘娘。”两个宫人换了一个称呼,太真夫人又是宸贵妃娘娘,杜宛宛:“去吧。”她急着想知道,不想再耽搁对着两人挥手。

两个宫人小心的退下。

换了另两个大宫女守夜,杜宛宛看着外面,天还没有亮。

电闪雷鸣的暴雨倾盆下,一间客栈后面的小院,哒哒哒的声音中,两个黑衣人小心的看了看四周,推开一扇木窗跃了进去,里面很快亮起了光。

片刻两个黑衣人走到门边,打开门,不久,两个黑衣人扶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人。

有淡淡的血腥还有血。

三人进到屋里,最后的人回头看了看外面,似乎在看什么。

外面一片漆黑,不一会一道亮眼的闪电划过天际,接着是雷鸣声,轰轰轰的作响,响在众人耳边。

大雨倾盆,雨声遮住了脚步声还有马蹄声,也冲涮走了一切的痕迹。

这个时候,铜油灯光被打开的门外吹进来的冷风吹得闪了闪,差一点熄灭,铜油灯光下,也不知道是冷风吹的还是——掩着的木窗吱呀一声合上,四个黑衣男人砰一声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如四尊雕塑,身上的黑衣全湿,不知道是血还是雨水。

最后进来的人也跪在地上。

身上也分不清是血还是雨水。

满室寂静。

在电闪雷鸣的大雨中,高大的身影坐在床榻上,赫然是萧绎,他全身也分不清是血还是雨水,冷着一张脸,目光冷冽阴沉。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开口,只有电闪雷鸣划破天际轰轰轰响在耳边,还有大雨倾盆而下落在地上砸得地面的声音。

“……”

“……”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又有声音,萧绎阴沉暴戾的看向关紧的门,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的四个黑衣人也警惕的抬起头看向门,另一个跪着没有动的是总管太监,听到门外的响动,他也看过去。

然后看向陛下。

就在这时,门外的响动不见,随即是一个声音恭敬的道,夹杂着电闪雷鸣还有雨声传进来:“陛下——”四个黑衣人脸上的警惕少了些许,望向陛下。

总管太监也是,萧绎也听到了,脸上的阴沉依旧没有开口,直到过了半晌,他才阴着一张脸对着总管太监挥了挥手。

总管太监知道陛下的意思,非常时刻不可能和以前一样,尤其是经过今晚,皇上的行踪居然真的泄露了出去,要不是陛下早有安排,今晚不知会如何——

一想到不久前总管太监的脸就变得难看。

陛下选出来的这些人里居然有人泄露了消息。

要知道这些人都是陛下挑选出来的,查得很清楚,可是还是有了叛徒,现在就算是自已人也要小心,应该说更要小心,万一……

总管太监悄无声息的走到门前,听了听又从门缝往外面看了看:“是谁。”他开口。

萧绎脸色格外的阴沉,不知道想到什么,眸光阴冷。

四个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手扶在剑柄上。

整个房间地面被血腥气还有雨水弄得潮湿起来,浓重的血腥味弥漫,静得呼吸可闻,门外除了雨声还有电闪雷鸣声,也静了下来。

门里门外,静得凝固。

“是属下。”门外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有什么事?”总管太监听出对方是谁,脸上更谨慎起来,这个时候容不得一点疏忽。

“属下有事禀报陛下。”

外面的人顿了一下。

“你不在该守的地方守着,有什么事,陛下。”说到最后,总管太监小心的回头,见陛下阴着脸。

之前十几个人最后只活下来九人,都各有安排,这个人……

四个黑衣人也听到了转头请示,萧绎挥了一下手,四个黑衣人忙领命起身握着剑柄围上前。

站在总管太监身后紧盯着关紧的门。

“属下发现了一些东西要禀报陛下。”外面的小心恭敬的道。

总管太监眸中闪过什么,一开始他是觉得小心无大错,但这时他隐约觉得不对,回头对上陛下的眼。

萧绎转着拇指上的玉板指,抿着唇,四个黑衣人又上前两步。

似乎也发现了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