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华严的第二只大手,又已经自她的头顶之上落至。
但只迟了这么一瞬,七宝金幢的宝光,已经飞快的膨胀起来,将整个天空尽数遮满,像是筑了一道铜墙铁壁一样,将血浪尽数隔绝在外。华严的那只大手,像是遇到了无形的屏障一样,居然再也不能前进半分。
这才是当年攻能开天辟地,守能御先天之劫的七宝金幢,上古仙器的无上之威!
只是以顾颜现在的修为,还无法真正发挥出此宝的威力,在将华严的攻势拦了一瞬之后,整个防御便如骨牌一样哗啦啦的不停倾倒下来。外面所布的璎珞垂珠与法器全被一层层的碾成碎粉,但此时,七宝金幢的本体,护佑着顾颜等人,已经不住足的向西飞遁而去。顾颜催动金雷羽,所有人催动自己的飞行法宝,全力之下,其速度之快,居然不下于一位元后修士!
华严只差了一步,没能追上他们。他低低的冷笑了一声,“如果真的这么容易,就能够让你们逃掉的话,那么,丹鼎派也不会穷尽数千年之力,来布置这一座血祭大阵了。”
他低吟道:“以太古万妖之血,祭天地之灵,生祭!”
在他的喉间,忽然间发出了低深的吟声,像是来自于太古深渊之中一般,无数的妖兽之形漫天飞舞,最终凝聚成九大妖兽元灵,向着虚空之中不停的撞去。
轰!轰!轰!
每一记撞击,都仿佛能让天地撼动一般,方圆数百里的灵气几乎完全凝滞,形成了一道无形的气墙,又在这种撞击之下轰然的倒塌下来。而七宝金幢之内的众人,已经感应到了无穷的压力,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腔中跳了出来,闷至几欲呕血。
杜确一言不发的催动紫青兜率火在周围护佑,而顾颜也发出九嶷鼎,试图收去外面的妖灵之形。
但随即,在她的心中,便传来宁封子低低的声音,“千万不可!以你的修为,现在还无法掌握九嶷鼎的全部威力,这是他以血祭之法复生的太古妖灵,你的九嶷鼎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必会反噬自身的!”
顾颜苦笑道:“那又怎么样?总不能让他真的抽去我体内精血,来成就他的血祭大法吧?”
宁封子道:“你在玄清谷收取的那滴精血,已经与你体内的血脉化合为一,非经四十九日的重炼,难以分离,而血祭之法一经发动,如果不在九日内炼成的话,必将反噬自身,因此华严再无回头之路。你快点想办法逃命吧!”
她那细如蚊蚋的声音,在响过这一次之后,便又重归寂然。而顾颜这时,却已几乎陷入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境地。华严在身后穷追不舍,方圆数千里之内的灵气,这时已经变得滞涩无比,以华严的大神通,将这蒙顶山的数千里方圆,全都变成了一座大阵,他们的飞行速度,这时已经渐渐的慢了下来,转瞬间就会被华严所追上。
而这时在蒙顶后山,负责镇压阵法本源的玉鼎,早已经手足无措起来,万法铜炉的变动愈加剧烈,让他几乎无力再行压制,九道太古妖兽在云气中纵横飞舞,冲天的杀气弥漫在蒙顶山之上,有些低层的弟子,因为抵受不住这股强烈的杀气,居然倒地猝死。而在云气之中,镇压地心灵脉的另外五位峰主,这时也同声长吟起来。
整个蒙顶山,似乎已变成了一个大洪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而开。
这时,在蒙顶山之外,忽然间传来了一记清脆的钟磬之声,漫天芳香四溢,那弥漫在周围的层层血气,似乎在一刹那间便消失无踪。一尊金色的法身出现在蒙顶山之上,强大的威压随之袭来,那些弥漫在外围的妖兽影子,似乎也感应到这种威压而暂时息声。
前山的那些弟子们,全都惊恐的望着天空,在天空之中,先是出现了一个身披金色法袍,身材高大的修士,这个人,丹鼎派大部分的弟子全都认识,正是当年曾到丹鼎派参加过法会的无谛上师。
但无谛的身影出现在空中之后,随即便又向着旁侧退了数步,在他的身后,有三名白须白发的老者,傲然的端坐在了天空之中。
这三个人长长的须发,像是都不知道活了几千岁一样,三个人端坐在这里,强大的威压,顿时让整个蒙顶山的人都喘不过气来。
玉鼎在这一刻,几乎也已经要窒息,端坐玉虚宫多年,从未下天柱峰一步的玉虚三祖,今日,居然亲身而临蒙顶山!
这三位祖师,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如今苍梧存世之中,寿元最长的三个人,早在两千余年之前,就已经不再下玉虚宫一步,而是安心在天池之中静修,而今天,他们却全都出现在这里,就连无畏居士,也舍去了玉笛的法相,而显现出自己原本的法身,而这三个人的出现,让蒙顶山所有的弟子,甚至包括玉鼎在内,全都惊骇无比!
虽然在玉鼎的心中,早就知道,复生玄天灵根这样的大事,是必定会引来玉虚三祖的觊觎的,而华严也早就有了应对之法,但事到临头,他的心中,却仍然在突突的跳个不停。玉虚宫数万年的积威,玉虚三祖在苍梧修士心中的地位,都让他在这时感到惊惧不已。
而四人出现在蒙顶山上空之后,脸色顿时就是一变,无谛沉声道:“你们果然在运用血祭之法,难道不知道此法早在上古之时,便已经被修士们集体禁用了吗?”
他的声音隆隆而发,元后修士的强大威压,震得整个天空的血海都散乱无比,在四位元后的压迫之下,蒙顶山似乎要一触即溃。
而这时,华严也已经利用血祭大阵,将顾颜等人,牢牢的困在了一片狭小的区域当中,顾颜断然的说道:“此处已不可久留,我们分头逃!”rs
在云海飘来的一刹那,一道劲风,忽然自华严所坐的法坛之上卷起,他的身形如电一般的弹起,向着头顶上激射而去,而他坐下的法坛,也在这一刻崩碎成了无数碎片,站在他周围的玉鼎等人,都被顷刻间所传来的这股巨力所震飞,大地开始了剧烈的动荡,所有人的脸上都现出了惊惶之色。
这时华严断喝了一声:“不要慌!”他的身躯在一瞬间忽然变得无比之大,衣袂四处飞扬,一只大手自天空上飞落下来,将无数飞散的旗子全都抓在了手里。随后便飞快在他的巨掌之上,化成了八面血色的大旗,华严怒喝一声,劈手向下掷去。
八面血色大旗被掷入了地面之上,本来震动着的山峦顿时便平静了下来。而这时,玉鼎已经忧心的向着头顶上望去。
头顶上的云海,这时已经越来越大,在云气之中,浮现出了一层浓浓的血色,浓重的血腥气,像是压得他们每一个人都抬不起头来。
而华严的脸上,这时反而露出了兴奋之色。
他喃喃的说道:“血海飞舟啊,果然是这个尘世之中,难得一见的盛景。”
他忽然间回过头,对着身边的玉鼎说道:“我曾经在翻阅上古残存的典籍时看过,当年那些具有大神通的仙人们,硬生生的将通天之路隔断,布下了无数的禁制,他们的法力之强,甚至可以影响这个世界运转的法则,果然在玄天灵根即将重生的时候,这样的劫数也就随之降临。”
玉鼎这个一派之主,这时似乎已经失去了往常的冷静,他颤声说道:“祖师,这是血海飞舟,集天下横死妖兽血气之所积,可以将所有带有血气的活物尽数吞噬,如果应付不了,只怕我们蒙顶山,都要尽数遭劫啊!”
华严纵声长笑起来:“不错。但我们所行的,本来就是逆天之事,想要将已经隔断的通天之路,打出一条通道来,那么,就算行一些非人之举,又算得了什么?”
他将目光冷冷的看向了远方,在目光所不及的远处,正是天柱峰所在的位置,“那几个老家伙,向来自视极高,以为全天下,只有他们有这个能力,能够冷眼观世界,以为尘世间的人,尽如蝼蚁一般,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丹鼎派所行的事情,虽然隐秘,却并没有避开你们的耳目,一切还在你们的掌握之中?只是这次,你们错了!”
他忽然间回过了头来,目光如利箭一般,穿透了眼前的云海,大声说道:“万法铜炉,为何还不开启!”
在整个蒙顶后山,都传来了嗡嗡的回声:“万法铜炉,为何还不开启!”
在无数云气所笼罩的万法铜炉之中,传来了低沉的“嗷呜”鸣声,云气中所涌动着的无数兽形,似乎正在渐渐变得飘渺,无数的云气被打散,又慢慢的凝聚起来,变得一个个更加庞大的兽形。
似乎这些兽血精气,正在慢慢的凝聚成九种灵兽的模样。龙、虎、麒麟等,尽皆在列。
这是当年纵横蛮荒的上古异兽!
这些兽形飞快的沿着万法铜炉不停的旋转,但最后的一尊兽形,久久不能成形。在云气之内,已经传来了急切的吼叫之声,站在他身边的玉鼎焦急的说道:“祖师,丹朱师弟殒命,失了他手中最后的一瓶妖兽之血,我们的血祭大阵,不能成形啊!”
华严的脸色这时绷得铁青,但他的声音却显得格外异常的平静,低声说道:“我们不能再等,要知道,灵云峡一事之后,我们将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隐身暗处。而且,如果在这个时候,不做成这件大事的话,那么,至少要再等上百年,到时候,谁知道苍梧又会是什么样的变局?”
他顿了一顿,说道:“如果此事只是由玉虚宫那三个老家伙处置的话,我相信他们还会息事宁人,但有了姓顾的女人在里面搅和,谁也不知道,事情会向着怎样的方向发展,难道你没有看到,在天柱峰上,这时已经发生了激烈的变故了吗?”
虽然这些天来,整个蒙顶山,全都被禁法所笼罩,根本看不到外面的动静,但华严这样能够感悟天地元气的大修,仍然能够感应到远在天柱峰上所发生的事情,只是不能如亲见而已。
玉鼎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她会触犯玉虚宫的威严?不会吧?”
虽然他身为丹鼎派的掌门人,暗地里图谋已久,但说起“玉虚宫”这三个字来,仍然会有着一丝来自心底的敬畏之意。这是玉虚宫数万年以来在苍梧修士心中所种下的,远非一时所能打破。
华严哈哈的笑了一声,“顾颜她本来就是一个外来者,根本不会在意什么权威,而且,我们所做的事情,不也是要打破玉虚宫的威严,成就万古以来没人达到的宏图霸业么?”
凡间那些帝王将相,所谓的霸业,名利之争,在修士来说,无非是一场玩笑而已,修士们所关注的,得大道,求长生,而华严等人,今天在此地,所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复生玄天灵根,打开那一条通天之路!
这时,万法铜炉的摇动已经愈加剧烈,云气中的八个半兽形,这时似乎都有些失控,怒吼的声音不断传来,强大的威压,让蒙顶山上的这些修士,身上全都瑟瑟发抖。而华严却忽然间振身而起,大声喝道:“你在这里看护!”
玉鼎还没有叫出声来,华严的身形已经迅速的消失在他的身前,而这时,眼前的万法铜炉,不停的摇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坍塌下来。他心中长叹一声,飞下去控制那八杆血色大旗。心中也明白,丹鼎派的成败,只怕就在今天这一举了。
成,则丹鼎派会高高的踞于世人之上,成就古往今来修士都没有成就的伟业,失败的话,则会堕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只是这时,华严又去了哪里呢?
当华严喝出了这一声的同时,顾颜等人,已经飞离了天云州,正向着南方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