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风回旋时,不要怕,那是我在吻你。
鹿鸣嘴角一弯,慢慢往前走,走到桥中间的时候,感觉吊桥后面有人,回头一看。
靳枫也在吊桥上。
她回头的那一瞬间,风把她的长发吹乱,遮住了她的脸,夕阳似火,把她周身染成了红色。
靳枫呼吸一滞,脚步不由停住。
有那么一刻,他想冲上去,拨顺她的头发,然后捧着她的脸……
他确实几步冲到了她面前,但没拨头发,也没碰她的脸,拦腰把她打横抱起来,继续往前走。
鹿鸣心一下跳到了嗓口,等她意识到他正抱着她,停跳半拍的心脏,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乱跳,完全没了正常的节奏。
他没有看她,头转向一边,脖子的一条筋被拉直,喉结骨上下浮动。
好性感!
鹿鸣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去摸一下那块骨头。
手臂刚伸直,风把她挂在她手臂上的披毯吹跑了。
“啊,别跑……”女人突然叫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靳枫回头看了她一眼,把她放下来。
她跳起来,双手扑腾着去抓飘起来的披毯,却抓了个空,双手趴在栏杆上,眼睁睁地看着披毯往下坠落。
靳枫走她面前,转身背靠着栏杆,伸出右手,手掌对着风吹来的方向。
“想让风把披毯吹回来吗?”
“想啊。”鹿鸣侧头看向他,“你有什么办法?”
“起风的时候,朝着风亮出手心,闭上眼睛,用心感受风亲吻手心的感觉,只要你足够虔诚,就可以转移风向。”
“真的吗?”鹿鸣转过身来,也和他一样,伸出双手,闭上眼睛。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风转变方向,让她的披毯飘回来。
许久以后,她打开眼睛,回头看。
披毯并没有飘回来,已经成功掉落在桥底下的水面。
鹿鸣回头看向旁边的男人,他也正注视着她,黑眸深处荡漾着光。
她想起,他以前就跟她说过类似的话。
他是一个能改变风向的人。
她一度对此深信不疑,甚至还去求证过,风向是否真的能被人改变。
“现在还信吗?”他打断她的思绪。
“你是说你可以改变风向?”
鹿鸣仰头看向他。
“我去非洲的时候,问过一些原始部落的人。有些部落相信,起风的时候,朝着风亮出手心,在恰当的时机这么做,只要足够虔诚,就可以转移风向。”
她以为他会笑她傻,竟然特意去求证这种事。
他没有笑,站直身体,俊脸表情庄重严肃。
“风不会直着吹,地球自转,在北半球,风会往顺时针方向偏,在南半球,逆时针偏。发生森林火灾时,风向改变,是最可怕的事情。知道这个规律,能准确预测风向。”
鹿鸣恍然大悟,“那最强劲的风,是从哪个方向吹来?”
他思忖半晌,没有直接回答,“以后告诉你。”
她想问他为什么做森林消防员,他已经收回视线,把她的包扔给她。
“把东西拿着。”
他把自己身上的手机、钱包之类的东西掏出来,一并塞到她手上。
“你要做什么……”
鹿鸣话还没说完,他一手撑着栏杆,纵身一跃,直接跳了下去。
她目瞪口呆,差点尖叫出声,及时捂住口鼻。
一直到桥底下传来“嘭”的落水声,她才回过神来,探头往下看。
吊桥距水面有几十米高,披毯飘在水面上,被水流冲着往前移动,一部分因为重量已经沉下去。
靳枫快速往前游,最终抓住了披毯,游向岸边。
鹿鸣顾不得桥结不结实,晃不晃动,也不再一步步过桥,快速往前跑。
她跑上了岸,靳枫刚好也游上了岸。
从底下沙滩到桥面的陆地,有石阶梯连接。
他走上来,她走下去,两个人在阶梯上相遇。
他身上湿透了,鹿鸣迅速把他的衣服从包里拿出来,递给他,让他换上。
靳枫把披毯拧干,递给她,把他身上的外套脱掉,光着上身。
男人精壮赤`裸的上身,湿漉漉的,水沿着峭壁一样身体往下流,浑身散发出野性的气息。
鹿鸣意识到她看得太专注了,脸微红,把头往后偏,拿着衣服的手继续伸向他。
“躲什么?又不是没看过。”靳枫接过她手中的干衣服,往身上套。
“你怎么老是跳水?撞到头怎么办?”鹿鸣责备他,避开话题。
她记得,他们刚认识不久,也是过吊桥,她的手表掉下去,他“噗通”一声就跳下去了,在水里摸了半天,找到了手表。
她当时觉得,这男人实在太酷太帅了。
少女时代,思维方式和现在完全不同,现在是真怕他会撞得头破血流。
鹿鸣手腕一凉,一股向前的力量,转眼把她拽到男人身前。
他把她的头掰过来,面对他。
“担心我?”他颇有磁性的声音,低沉,性`感,像管弦乐器低音区域发出的声音。
“……”
鹿鸣注视着男人漆黑的眼眸,眼窝很深,目光淡定而深沉,仿佛有一股力量,把她的心往下压。
水沿着男人英俊精悍的脸往下流,在下巴处汇合,滴到他肌肉发达的胸膛上。
几乎在同时,他吞咽了两下嗓子,脖子上那块喉结骨上下浮动。
“当、当、当……”
仿佛有个榔头,一下一下砸在她心坎上,砸出了一个洞。
鹿鸣感觉有东西从洞口流进她身体里,在她体内迅速升温,膨胀,堵住了她的呼吸通道。
四目无缝对接。
两个人焦灼的眼神,仿佛被电石火花焊成了蛛丝,盘根错节绕在一起,成了扯不开的蛛丝网。
许久,手机铃声响起,才把这对愣神的男女拉回现实。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鹿鸣不满的是这一点,提着行李下车。
程子涛要给她拿行李,被她拒绝了,跟在她身后下车。
“我怕你会像周笛一样,觉得我很粘人,不理我,所以我不敢说。”
他没有解释,他后来在微信上跟周笛提到,他想来这边做志愿者,才得知鹿鸣刚好要来拍摄雪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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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强行按压许久的心脏,失去了正常跳动的功能,心房早已缺血,血缺氧。她深呼吸两次,心脏才重新正常跳动起来。
楼上,靳枫换好衣服下来,提出送她回客栈。
鹿鸣不敢一个人走夜路,没有拒绝。
回去的路上,靳枫刻意放慢了脚步,两个人并肩走着,中间隔着一段距离。
小镇的夜晚很宁静,满天的星,触手可及,照得人心中敞亮。
鹿鸣不记得有多久没见到这么灿烂的星空了。
靳枫侧头看她,她眼里溢满了光,眉梢和嘴角都微微上扬。
他记得,她以前她很怕黑,怕走夜路,没有路灯的地段,她会下意识地靠向他,抓住他的手臂,现在却兀自走着。
他回过头来,看前方的路,尽量放慢脚步。
鹿鸣侧头看他。
银色月光下,男人的侧脸异常英俊,轻抿的唇,饱满而性感……她想起火场上两人双唇紧贴的画面,脸又红了,匆忙别过头,看前方。
不巧的是,她看前方,他又转头看向她,似是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她觉察到他在看她,转头看他时,他已经回头看向前方。
……
这段夜路,在两人你看我时我不看你,我看你时你又不看我的切换中,变得有些暧昧,当然,没有在小森林里的时候那般危险。
终于到了客栈门口,还好,相安无事。
靳枫暗暗舒了一口气。
鹿鸣随口问他:“这么黑,你一个人敢回去吗?”
“不然呢?又来在做钟摆运动,你把我送回去,我再把你送回来?”
“……”
鹿鸣不由回想起,两人刚谈恋爱那会儿,确实干过这样的傻事,嘴角上扬的幅度不知不觉拉大。
“早点上去休息。”他转身面对着她,双手负在背后。
男人身形高大颀长,像山一样傲然挺立在她眼前,声音却是低沉温柔的,黑眸里缱绻的幽光,神秘,迷人。
鹿鸣仰望着他,不觉想起了镌刻在脑海中的昆仑山。
从小森林第一眼见到他,她就觉得,他和记忆中那个男人不一样了,具体怎么不一样法,却说不上来。
现在终于感觉到不一样在哪里。
从前的他,如一阵劲风,狂放不羁,无拘无束,带给她强烈的冲击,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他像一场劲风袭过,她的心被灌满,转眼又空了。
她什么也没抓住,心里那种空荡荡的感觉,让她恐惧。
她从小就想过,她喜欢的男人,应该像磐石一样,坚定不移,贯彻始终,像山一样,目空一切,傲然挺立。
后来遇见的确实他这样的,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她一直没找到确切的答案。
现在的他,更接近她想象中喜欢的男人形象。只要她往前走一步,就能把抓住他的手,抱住他,甚至……她却站着没动。
因为她就要离开了,她生命的轨道,早已铺好。
没有他。
鹿鸣张了张嘴,想让他也早点回去休息,晚上不要再去忙工作上的事,感觉这是女朋友才有的权利,说出口的是很陌生的客套话:
“今天在火场,谢谢你。我先上去了,再见。”
鹿鸣不等他说什么,迅速转身,进入客栈,快步上楼回房间。
第一件事,她没有去洗澡,把旅行箱拿出来,把所有挂在衣柜里的衣服都收了起来,装进箱子里面,一边打电话,订回温哥华的机票。
明天她带着行李,去一趟森警支队,如果他们需要她去的话,然后直接踏上返程。
必须要快,不能拖,不然……鹿鸣有点害怕,至于怕什么,她说不上来。
收拾好东西,她把行李箱放回原位,去洗澡,把相机包也提了进去。
“咚”!她刚进入浴室,听到外面的有声响。
有人?!
“啪!”
鹿鸣迅速把浴室的灯关掉,手摸索着去洗水台上找防身的武器。
她怀疑,她回来之前,已经有人躲在她房间。
一定是她突然回来,他来不及躲藏,直接往上跳,悬空躲在了进门走廊天花板下面,通道狭窄,手脚撑在两边墙壁,可以支撑一段时间不掉下来。
鹿鸣觉得奇怪,她在外面房间的时候,这个人为什么不直接对她下手,等到这个时候才动手?
靳枫……她意识到,这个人知道他们俩一起回来,特意等他离开以后才动手!
浴室的门传来“嚓嚓”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撬门。
鹿鸣找到一个通马桶的皮搋子,藏身到门后,用肩膀顶住门,双手紧紧握住皮搋子的木柄。
——
靳枫离开客栈后,没回小森林,去附近理发店,剪了头发。
在理发店遇到了阿牧,两人理完发,他让阿牧开车送他去森警大队。
“三哥,”阿牧一边开车,一边笑着问他,“你做了这么久的核桃饭,就不打算留个名吗?”
“你去买鸡蛋,一定要知道鸡蛋是哪只母鸡下的?”靳枫反问道。
“这怎么能比啊,你又不是母鸡,你是雪豹,是王者,为什么在一个女人面前这么小心翼翼呢?”
阿牧一直没想明白这个问题,手机铃声响起,接了电话。
“北小姐问哪里有最快回市区的车?等我回来再说。”
靳枫坐在副驾上,不知道是抹了药没什么效果,还是阿牧的电话让他有些燥,他感觉浑身不舒服,左脚踩在座椅上,右脚踩在车上,双手撑着椅背,支撑身体的重量。
“对了,三哥,北导让我问问云杉,核桃饭是怎么做的,她说想学。是你直接教她,还是你先教会云杉,我请教云杉,然后再教北导?”
靳枫左手支着头,手肘撑在膝盖上,埋头思忖片刻,“不用教她。”
“为什么?”阿牧更不解了,“就因为怕她知道是你做的核桃饭?”
“不是,没那么多为什么。”靳枫很确定,鹿鸣如果知道雪鹿核桃饭是怎么做的,她就不会吃了。
车子到了森警大队,靳枫下车,让阿牧先回客栈。
“三哥,我就在门口等你吧,云杉跟我说你受伤了,小武小雄他们几个今天估计都累了,你这边有什么事我来。”
从支队走回小森林至少要一个小时,靳枫没再推辞,转身进如森警大院内,直接上楼去办公室。
办公室内。
胡卿民正在打电话,看到他出现,大吃一惊,挂断电话,很严厉地批评他:
“你小子为什么不呆在家里好好休息?”
“我来看看,火场那边有没有什么情况。”
靳枫站在办公桌前的椅子背后,手臂搭在椅背上。
“明火你们都已经灭了,守在火场的人,目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纵火犯逃逸在外,追踪线索断了。”
“那十五个人在哪?我来审。”
“不用那么着急。”胡卿民见他一直站着,也站了起来,“你是不是怀疑这些人和老靳的事有关?如果真是这样,这件事你不能插手,你一插手,你和老靳的关系就会暴露。”
靳枫皱眉,胸腔内憋着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