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末世重生的姐姐(十)

那丫鬟穿着打扮好生气派,举止神态比起一般小门小户的正经主子姑娘还要多几分气势。

“我道是谁,原是碧麟妹妹。”玉芹拂了拂鬓发,面上笑问:“可是大夫人身子又不好了?还是逢春山阁又缺炭了?且宽心,如今我们二夫人当家,便是短了自己也不会短了逢春山阁的份例……”

碧麟低眉敛目,沉声道:“逢春山阁已整整一个月没见着炭火了,大夫人身子实是经不得寒,还请玉芹姐姐通融则个,哪怕让我们出钱买炭也可。”

这齐府后宅,俱是二夫人李氏把持,她们便是想让人出府买炭,也行不得。若是被抓住,不定还要往大夫人身上安些子虚乌有的罪名。

玉芹掩嘴笑了笑,“碧麟妹妹这话说的,这府的炭火各院份例都是定好了的,要均出来一些难,但若要买,还是容易地很。”

“就怕逢春山阁出不起这价钱。”

碧麟闻言却是松了一口气,忙道:“多少银子也不及我家夫人身子重要,姐姐直说了便是。”

玉芹上下打量她一番,轻启檀口:“今年这银霜炭外头出地少,我这里价格自然也不低,一百五十两一斤银霜炭,不二价。若是愿意,把钱付了,我自会让人给你送炭过去。”

碧麟听得两眼一黑,一百五十两一斤,她怎么不去抢?趁火打劫都没她这样的!

碧麟还想再同玉芹说道几句,却见她面色不耐地摆摆手:“你若是考虑仔细了,再来寻我,我这还有事,没那么多功夫跟你磨嘴皮子。”

玉芹说罢便走,碧麟想拦却又怕得罪了玉芹,连这买炭的机会都没有。只得眼睁睁看着她愈走愈远。

回到逢春山阁,碧麟进屋就瞧见主子单衣外披了件裘衣在作画。

“我的夫人哎,快别画了,先穿了衣裳,暖暖手脚再画,您才发了一场高热,大夫千交代万嘱咐不让您受寒……”

碧麟边说边在程黎身边忙活,又是手炉又是暖鞋的。

程黎也不拦,任她折腾。

碧麟忙活完,又去训斥屋里的小丫鬟,责怪她们不尽心。

“好了,是我不让她们进来打扰的,她们也只是听吩咐罢了。”

程黎看着画了一半的梅雪图,放下笔,将画丢进火盆里烧了。

“夫人,这画好好的,您怎地烧了?”

程黎走到美人榻边,从榻桌上端起热好的雪酒,给自己满上一杯,一饮而尽。

“不喜欢,便烧了。”

程黎酒量不好,只一杯,脸上便染了红晕。

她半靠半躺在榻上,手撑额角,声色慵懒:“听说你去东兰院了?可要来了霜炭?”

提起这事儿,碧麟就一肚子火,不过她不想说太多让主子心烦,便只说今年炭少,东兰院那里也均不出炭来。

“没有就没有吧。”程黎不甚在意地道。

反正她这身体已经被她“修补”地差不多了,不需要那些凡物。

“之前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碧麟忙道:“打听清楚了,咱们这一带有名气的山头数不胜数,但传说比较多,出过仙人、瑞兽祥物,山势又险峻,常人难以攀登的,有三座,翠奇山、浣霞山和昆机峰。”

“这其中,昆机峰传闻最多,也最神秘危险,鲜少有人往那里去。”

“那里野兽多得很,豺狼虎豹经常出没,连樵夫猎人都不往那峰上去,时日久了便峰下也无人敢住。”

“这三座山的位置,我也打听清楚了。浣霞山最近,翠奇山次之,昆机峰最远,乘马车怕是得三天三夜才能走得到。”

程黎听完应了一声,便困顿地闭上眼:“你这几日收拾收拾东西,嫁妆库房一并清点了,过几日齐世温回来,咱们便走。”

碧麟闻言,犹豫片刻,还是多问了一句:“夫人,您真的要跟大爷和离?”

这世道,和离的女子没几个能过得好的,即便夫人膝下无子嗣,能带走嫁妆,可再多的嫁妆到了外面也是坐吃山空。

要是夫人以后再嫁,碰上个还不如齐大爷的,又该怎么办?

云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声音平淡无波:“这次可有心愿了?”

道袍女子皱眉苦思良久,随后摇摇头:“我没有什么心愿。”

她在苦海中挣扎八千年,对以前的事,早就忘记得一干二净,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哪里会有什么心愿。

云灼挥手放出窥世银镜,道袍女子的前世今生尽数浮现于镜中。

那道袍女子一开始好奇万分地看着里面属于她的过往,偶尔看到有趣或者感动的地方,还会指给云灼看。

看着看着,她开口的时候便越来越少,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淡,到最后,她面上唯余一片茫然。

“我不明白。”她声音轻淡,不带丝毫哭音,却如泣如诉,似有无尽的哀伤苦痛。

云灼感觉到她身上爆发的情绪,终是于银光中抬眸,看了她一眼。

“你当初告诉我,苦海千年,可渡人渡己,我在苦海熬了八千年,可为何还是如此难过?”

“是我熬的时间还不够么?”

这位道袍女子,其实云灼在之前便分神一缕前往她的世界,去见过她一次。

只不过那时候,对方没有选择许下心愿,而是选择入了她的苦海,在里面挣扎苦熬八千年,换一句云灼的承诺。

“苦海之中,回头有两岸,一岸曰记尘渡,一岸曰忘我渡。”

“可惜,这两岸,你皆不愿渡。”

“我从不轻易许诺,既然答应你了,便一定会做到。你不渡岸,那便由我来渡你。”

道袍女子愣神了半晌。

王座之上,银光闪烁,一张胜过世间万千色相的面庞在光幕之下若隐若现。

·

黄尘古道,一匹老马背上驮着一个白衣道姑,慢蹄嗒嗒,一路向前。

天地相接之处,红日垂垂,山河鸿雁相抱。

白衣道姑拎起手中的竹壶梅酒,痛饮一大口,随即拍拍身下的老马,面色微醺,声染醉意地道:“阿竹,你是不是累了?”

“累了我们就休息会。顺便吃点东西。”

老马看看四周不见草影的黄沙土地,踏踏蹄子,似是在提醒主人不要犯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