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冉没睡,一直在等着他。

王天一又累又饿,到了家二话没说,一还碗面条稀里糊涂地就往下扒拉着。

“怎么样了?”李秀冉急急地问道。

“已经送医院去了,住院手续我也办理完了。”王天一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放下碗,轻轻地叹了口气:“情况不大好啊,她这种病,大夫说了十之八九是遗传得的!”

李秀冉闻言眼睛骤然一红,忍不住地说道:“二姐咋就这么命苦呢!”

还不都是你们爹妈造的孽,嫁谁不好非要让闺女嫁个疯子,嫁疯子,生出来的可不就是小疯子嘛!眼看李秀冉眼泪一串串儿地往下掉,王天一瞧着,又立刻心疼上了,他忍不住地劝说道:“行了,你也别太着急了。慢慢看吧,市里面的医疗条件还是比价不错的,医生肯定会有办法的!”

李秀冉哭了一会儿,她看着面色疲惫的自家男人,脸上带出了十分愧疚地表情,轻声道:“累着你了。每次都给你添麻烦。”

王天一一乐,抬起手,掐了这个媳妇滑溜溜的小脸蛋一下;“跟你男人还瞎客气什么,不过我看你对你二姐还挺亲的,她以前对你好啊?”

相比于对汪美枝和李顺他们的刻骨冷漠,对这个李二妮,李秀冉可就显的有感情多了。

李秀冉抽了抽鼻子在王天一吃面的过程中,慢慢的就把自己小时候的一些事情,跟着他说了。

“有一次我生病高烧,眼瞅着就要不行了,是我二姐从我们村的一个仙姑手上求了个方子,那方子上说,要用一条白蛇蜕下的皮,三条腿□□的眼睛,还有十只壁虎的尾巴,煎了药才能救活我。我二姐听了什么都没说,自己孤身就进山了,三天三夜后才出来,她找到了所有的东西,救活了我。可自己却弄了一身的伤,现在她的左脚上还缺了半个脚后跟,就是那个时候被伤到的。”王天一听到这里不由肃然起敬起来,他实在是没想到那个看上去软弱可欺的妇人,曾经也有过为自己的妹妹拼命的时候。

“那是该好好对人家。”王天一说道:“这个亲人,咱认了。”

李秀冉重重地点了点头,看着王天一的目光里充满了无限的感激。

当然,王天一心理也明白,李二妮之所以会突然找上他们,十之八九是汪美枝他们指使的。

事实上显然也是如此,女儿出事后,李二妮不得不回娘家求救,但想也知道,那对以前恨不得喝她血吃她肉的父母怎么可能再来管她这个已经完全没有一点用处的女儿,于是,汪美枝就这么对着李二妮说道:“去找你三妹妹吧,你三妹妹现在是城里人,过的老好了,你去求求她,说不定看在以前的份上,人家就愿意救救你那疯子闺女呢!”

于是,绝望的李二妮就像是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那样,来到了李秀冉的面前。

“不离又能怎么地,人老头现在是打定主意要鱼死网破了。”王天一一针见血地说道。

王芳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我婆婆是打也打了,闹也闹了,连上吊寻死的招数都用出来了,可我公公完全就是避而不见,现在不用说我婆婆了,就连我和你姐夫,都不知道老头的现在住在哪里!?”

这就是传说中的玩消失啊!

“不说那女的开了个饭店吗?”李秀冉坐在旁边,突然轻声插嘴道。

“我婆婆到店里给人砸了个稀巴烂,现在已经关业大吉了,人去楼空了。”

王芳坐在那里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倒不是说她真的有多为她婆婆打抱不平,实在是她发现自从老两口闹出这事后,丑男姐夫的心就开始偏向他妈那边了,现在更是一天三遍的往那边跑,一副生怕她妈真想不开的样子。

“那老太太惜命着呢,谁死她都不带死的!”王芳哼了一声,说出的话倒是挺斩钉截铁的。

别人家的事情闹的再欢,那也是别人家的事情,顶多在茶余饭后的拿出来做个谈资罢了,听过就算了。

王天一家的日子,还是一样的过。

遂安第一纺织厂内,与以往一样到了午休的时间,各位职工们都来到了食堂吃饭。

李秀冉正准备把自己的饭盒打开,肩膀上就被人轻拍了一下,她回头一看却是自己的师傅朱梅。因为李秀冉已经是正式职工了,被调到了其他组,朱梅也不再带她了,不过两人的关系却是一日既往的好,像这种午休时间经常坐在一起吃饭。

“呦!今儿又是你们家老王主厨啊?”看了眼李秀冉带的饭菜,朱梅笑嘻嘻地说道。

与一般就带了一个饭盒的人不同,某人生怕自个的媳妇在单位吃不好,硬是弄了弄了两个出来一个装饭,一个装菜,今儿的饭是白米饭,饭上还散了把黑芝麻,米粒晶晶莹莹颗粒饱满的看着就让人有食欲,装菜的饭盒里则放了两荤两素,麻辣鳕鱼、溜肉段、素炒豆皮,以及一个拌豆芽饭盒里都是有隔层的,一样一样的既不会混在一起串味,看着也是红红绿绿格外的好看与朱梅的一盒土豆丝,两个烧饼的午饭相比,李秀冉带的午饭堪称豪华了。

听着师傅的打趣,李秀冉笑了笑,有点腼腆地低下了头。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一起吃了午饭,下午的时候,李秀冉依然在车间工作,不曾想,有人走过来告诉她,收发室电话,说有人着急找她。李秀冉听了这话,下意识的以为可能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她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急急忙忙地向外跑去。

可等她进了收发室,看见那个缩在墙角,穿的破烂不堪的老妇人时,她却脚步一停,脸上却露出震惊和迟疑的神色。

那老妇人满头白发,脸色灰黄,浑身衣衫偻烂,艰难的生活似乎让她的皮里肉外都透着一股绝望与腐朽。李秀冉的视线久久地定在这老妇身上,好半晌后,才带着一丝不确定地声音询问道:“二,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