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敌人

“你怀疑有陷阱?”

“快走。”

韩晓芸没有向他解释什么,只是强硬地发出命令,棕熊明白了,她并没有什么依据,这只是一种预防的措施,做为一个女人被委以重任,他们其实是有些不服气的,可是对方一再用出色的表现,赢得了他们的尊重,他没有再说什么,悄悄地爬起来,用缓慢的动作,向后方挪动着。

身后传来几声轻响,她知道那是几个组员正在撤离,很快,声音就消失了,耳麦里传来沙沙声,那是通讯距离过远,导致的信号中断,她将耳麦从耳中取出,揣进了战术服的口袋中。

十一月的北疆,气候已经达到了一个很低的点,戴着手套的手指,因为长时间露在外面,已经有些不太灵动,她不得不缩回来,让它暖和一下,以便需要用动的时候,不至力不从心。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的整个身体都呈现出了一种僵硬的状态,一个优秀的狙击手,需要长时间地保持同一种姿势,这比提高枪法本身还要困难许多,夏日的蚊虫叮咬,冬日的严寒冰冷,都是最具挑战性的时刻,让她想到了那些不曾发生过的记忆。

镜头里毫无动静,粗大的输油管道就像一条蜿蜒的长龙,倒卧在灰色的大地上,一切看上去十分正常,韩晓芸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针,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分钟,再坚持一刻钟,就能做出判断了。

这十多分钟显得那样的漫长,以至于当时间到了的那一刻,她竟然有些神色恍惚,毕竟,这是第一次进行野外实战,与训练营有着本质的区别。

就在韩晓芸打算起身离去的时候,突然间听到了一声狗叫,她疑惑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向下望去,只见几个人影正向着这边过来。

她的心中猛然一惊,赶紧将眼睛重新贴上瞄准镜,慢慢地转换着视角,很快一条有着黑白相间毛色的史格宾犬就进入了画面中,而牵着它的男子,身穿厚厚的冬衣,一看就是军人出身。

来的人不多,除了训犬员还有两名武装军人,和一名便衣男子,后者双手插在裤兜里,就像是一名外地的游客,在那里东张西望,而当他的脸转向镜头的方向时,韩晓芸的眼神一下子凝固了,心脏不自觉得抽紧,发出“嘣嘣”地跳动声。

“他们的交易地点为什么放在这里?”走在前面的陈锐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石油管线,靠近边境,袭击之后能快速地离开,除了经济损失,原油的泄露和污染,会造成巨大的环境破坏,是一个十分理想的袭击目标。”

王冰得出的结论并不出奇,实际上,这条跨越两国的输油管道,有着严格的安保措施,最初的目地,其实是为了防止当地的老乡偷油,从早期的警报器,到后来的红外探测仪、监控探头、机器人等等一系列措施,可以说是巨细无遗。

这样敏感的地点,不应该成为大型袭击的目标才对,对方不是傻子,当然应该清楚这一点,王冰皱着眉头,突然感觉到了不妥。

“也许我们弄巧成拙了。”

陈锐一愣:“你是指提前撤掉守卫?”

“他们一定在管道工人当中有内应,不然我们不会发现异常,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依然珽而走险,不符合对方的性格。”

“你怎么知道对手的性格?”

陈锐的问题没有答案,王冰只是在心里说了一句,我当然知道了。

“报告,目标向西南方向去了。”这个时候,军犬已经嗅出了之前留下的痕迹,训犬员的话,让王冰点点头,却没有马上发出指令。

陈锐有些奇怪,不知道他在等什么,那些冬日里显得有些荒凉的山坡,有什么好看的?

“你是狙击手,如果,以这里为目标,你会把狙击点放在哪儿?”

王冰接下来的问题,让他更是觉得莫名其妙,陈锐还是认真地判断了一下周围的地势,马上指向了一个方向。

“那里,高度合适,风阻不大,视野开阔,更重要的是,翻过山就是国境线,能迅速地逃脱。”

当看到男子的手臂举起时,镜头后面的韩晓芸不自觉地做出了一个缩头的动作,那是一种战场本能,就像被敌方的狙击手锁定,已经无处可逃。

顺着他指出的方向,王冰凝神注视着,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风吹起他的头发,如同钢针般地根根竖起,高大挺拔的身姿,就像共和国立在边境线上的石碑,不屈不挠。

泪水划过她涂满油彩的脸,划出一道道白皙的肌肤,心里就像被刀子扎过,血淋淋地疼,记忆里的那一枪,如此清晰地出现在脑海中,就连那种撕裂般的痛楚,都是一模一样的。

她曾经朝着心爱的人开枪,在同样的距离上,甚至就连化名,都是同一个,难道到了今天,现在依然无法改变结果,两人注定要成为宿命中的敌人?

韩晓芸心如刀绞,祖国再也回不去了,亲人再也无法相见,留给自己的,只有一份复杂的执念,有那么一刻,她甚至希望王冰冲上来,将自己抓住。

最终,直到下面的人离去,她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又过去了许久,当她疲惫不堪靠在岩石上,准备出发去和自己的组员汇合,腰间的卫星电话响了起来。

“我是独角兽。”

“我是天使,是否已经找出了虫子?”话筒里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已经确认,长尾雉。”

韩晓芸简单地答道,她很怕听到接下来的指令,会是要自己去清除内奸。

过了一会儿,声音再度响起:“行动取消,返回哈国,在安全屋待命。”

“是的,先生。”

韩晓芸收起电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