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没有兴致去庆祝什么春节、上元、中元、清明这些传统的节日,他们在活着的每一天,只有活着或是死去,当一切渐渐变得麻木,没有了希望,就只相剩下了无助的等待,尽管没有人知道,他们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他们等来了这一天。
刘禹喜欢看到他们的笑脸,无论是年青还是年暮,无论笑得有多不自然,至少,这一刻他们是快乐的。
“下调一分,标准药包,发射。”
“下调一分,加强药包,长引线,速射。”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死亡宣判,投石器的标尺在一点一点地调整着,而每一个投出去的药包,也在不断地向着元人的大营深处延伸,远处一片火海,在火光下移动的那些影子,很快就停止了挣扎。
每一发射,都会引来全城的呼应,就连张士逊这样的文士,都无法再保持任何矜持,忘情地加入了欢呼的人群当中。
陈小乙和完成了搬运任务的林东家并排站在城墙上,前者那种肆无忌惮的笑声,让他没有任何不适,反而感到了无比亲切。
这巨大的爆炸声,就像后世的礼花,在天际唱响。
“老林,你识文断字,说说看,咱们会不会向之前那次一样,出城杀个痛快,一举把鞑子,赶进大江里?若是那样,某家就是拼却了这条性命,也值。”
“若是真有那么一刻,某会带着车队,为你们送去箭矢,只要还剩得一口气,一定将拖回城,送到慈恩局里,一准死不了。”
“那就说好了,某这条命,就交与你了。”
同他们一样,所有的军士都有着类似的想法,因为眼见着敌人已经溃不成军,此时突然杀出去,一定能取得极大的战果。
于是,当苗再成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时,刘禹不过淡淡地一笑。
“他在等着我们呢。”
苗再成不解地看着远处,在大片的火光背后,元人依然坚守着壁垒,他明白了对方话里的含义。
这种炸药不同于以往,有着巨大的杀伤面积,根本没有办法尾随冲锋,可如果没有了它的支援,元人就能从容地调动兵马,他们放任前营大乱而无动于衷,或许就在等待着这一刻。
刘禹当然不会给他们这种机会,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他毫不停顿得下达着指令,直到投器上的标尺,发出“啪”得一声清响。
“往回调,给本官,再犁上一遍。”
像是农夫耕田一样。
昭勇大将军、琢州路行军总管、上万户忽刺出作为前营的主将,统领着近五万蒙、汉蕃军,他的副手何玮,曾经参与了伯颜的大军,因此才会被调到了这里。
作为那场战事的亲历者,何玮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夜所发生的一切,他亲眼看到过,当时史格的前部大营,是如何被一轮轮的炮火击溃,又在宋人的追击下,一路蔓延到全军的。
而眼前,似乎让那个噩梦,再一次呈现,让他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忽刺出万户,你必须要做出决定,在战士们崩溃之前。”
忽刺出恍若未觉得盯着远处的夜空,那一片红光正在疾速地下落,毫无意外地落入他的大营中。
巨大的轰鸣声响了起来,与之前的一次相比,唯一的区别就是它更近了,所以听在耳中,也显得更加刺耳。
前面的大营里腾起阵阵火光,气浪卷着残缺不全的躯体,不断地飞向空中,人马嘶鸣之声不绝于耳,所有的人都在亡命奔逃,如同地狱般地景象,让人心惊胆寒。
“他们的下一次攻击很快就要到来,万户,请速速决断。”何玮的声音已经带上了颤抖,忽刺出回头看了一眼,御营的方向毫无动静,也不见有信使飞驰而来。
大汗在看着他。
“吹号角,我们,进攻!”忽刺出的决断让何玮愣在了当场,随即马上就反应过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前进与后退的区别,一个是被炸死,一个是死在城下,他们的选择实际上并不大,因为如果营溃,就会冲击到后面的部队,这样的责任,忽刺出担不起,他只能选择向前。
“呜呜”
在爆炸之后,黑夜中的号角声特别醒目,前营中那些无所适从的蒙汉军士马上停止了奔跑,凡是还能动弹的,都朝着大营的中心位置集结,在忽刺出的大纛下,许多人甚至还扛着云梯。
“前营完了,忽刺出这个蠢货。”听到号角的一刻,忽必烈就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尽管他从来没有直面过那一夜,可并不妨碍他的想像力。
“要派人去纠正他吗?”
忽必烈摇摇头:“来不及了。”
他已经清楚得看到,天空布满了红光,不仅在时间上缩短了许多,而且全都集中在一块儿,很显然,全都是冲着前营而来的。
听到城外的号角声,刘禹的想法与他如出一辙,元人的反应速度很快,却用错了地方,于是,西门方向上的五十门投器,马上做出了改变,以中心位置的那一台为标准进行调整,前后用时不到五分钟,而这个时候,城外的号角声还不曾停歇。
“三发速射,标准药包。”
听到他的指令,已经完成了两轮射击,正处于手顺期的军士们,马上显示出了极高的效率,力士们直接将三个药包搬到了机器旁,而另一名轮换者早已经调整好了标尺,操作者将转盘转得飞快,很快就将精钢长臂压到了位。
三发连射,不作方位调整,算是比较容易的加强,点火、放置、发射、归位、再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