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某就走了,他日有缘再见。”
“一路保重。”
看着张青云下了小船,从一片黑水当中划向停在港外的那艘海船,金明的面上泛起了一股凝重,张青云提醒的话正是他最为担心的,如今到处都缺兵,就属他这里数量最多,任是谁当政都不可能放过,但是如果交出兵权,这些人就会被拉上去,成为鞑子马蹄下的泥浆,从而让刘禹的诱敌深入成为一个泡影。
鞑子占据两浙之后,只能循一条路下来,福建多山,在这里同他们周旋,是最为稳妥的法子,可惜他知道政事堂绝对不会同意这样的战略,因为那等于是将大宋最为繁华的区域拱手让出,谁敢背这种锅?
可是这十万之众,已经是福建、广东两路能集结起来的唯一军力了,经过了几个月的整训,虽然还谈不上精锐,倒底有了些形状,比之临时招募的那些不知道要强上多少,这个时机是刘禹千辛万苦才创造出来的,他怎么忍心白白扔掉。
“禀督帅,从福州解来的粮队到了。”帆影远去之后,他也该回营了,还没等上马,一个亲兵从他们过来的路一骑飞至,就在马上向他一抱拳。
“陈文龙也来了?”金明虽然自称老粗,却又不傻,这种事情叶应有就能处理的,巴巴得跑来告诉他,言外之意还用说嘛?
“不只是他,还有一个老者,不过叶公子好像认识他,但小的没听太明白。”
“回营。”
果然来了,金明毫不吃惊,他只关心一点,这个老者会不会是前来顶替他的。
同扬州不一样,离着千里之遥的福建路,从路治所在的福州到广南方向的官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流,原因当然是境内发生的那场变乱,持续已经数月之久了,依然看不到有结束的迹象。
当然,做为整支大军的支撑,一队队赶着大车的民夫每天却都要穿行其间,为前线送去粮草补给,今日的这队人当中,却与平时不太一样,走在最前头的,是两个骑着马儿的文人,当先的那个年纪颇有些大了,看着精神矍铄,与他并排稍后一点的年青些,神态有些不太自然,似乎心不在焉的样子。
由于后头跟着粮队,整个队伍的速度并不快,他们纵然骑着马,也不可能放任驰骋,反倒有些外出游兴的意趣。
“君贲,出为外任,比之朝中,别有一番不同吧?”年长者目视前方,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
“这个么?”本地主人、福建路臣陈文龙不防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天渊之别,下官之前为言官,想做事了就去探访一番,不想做了,便是整日高卧也无妨,哪像如今”
“哈哈,想不到你这状元嘴里,还会有如此恢谐之辞。”年长者仰头大笑:“老夫却知,你这话是有所指的,在骂朝堂上的某些人尸位素餐,其中也包含了老夫吧。”
“相公言重了。”陈文龙哪里肯认,在马上摇摇头:“就凭相公舍执政而出为路臣,‘尸位素餐‘这四个字无论如何也加诸不到你身上,只是眼下国势动荡,下官等纵有报国之心,亦无救亡之策,倘若有朝一日鞑子打到了这里,也不过空有一腔热血罢了。’’
听了他的话,年长者,从签书枢密院事任上,自请出为广南东路经略安抚大使、判广州的贾余庆一下子沉默了,陈文龙这话说得是实情,骤逢国难,边境上处处烽烟,他这个曾经的枢府主官又岂能不知,正是因为知道,又束手无策,才有了外放之心。
他的任命与刘禹是差不多同时下来的,不过却很是晚了些日子才动身,原因自然是枢府的事务太过繁复,交接起来就没有后者那么容易,也正是如此,刘禹都到了广西了,他才刚刚过福建路。
而在陈文龙的眼中,贾余庆的此行的目地恐怕不单纯,泉州战事拖得太久了,朝廷不可能不闻不问,所以他才会陪着走上一趟,一来看看实情,二来万一出现什么僵局,有他在,也好有个转寰的余地。
而对方也好像有所察觉,一路上都没有提起过这件事,那就更不寻常了,要知道,金明的广州都督府,就在他的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