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来人恭敬地朝他施了一礼,转身走出大帐,解诚的面色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这是赤裸裸地炫耀么?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孙儿的翅膀已经硬了,他能有今天,几乎就没有靠过解家。
蕲州境内的搜索持续了一个月之久,几乎扩大到了宋人的眼皮子底下,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人去哪里了,是死是活?竟然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唯一能找到的就是几处疑似可能发生过战斗的地方,但也只是疑似,没有任何地证据。
解诚的心同他的外貌一样老得很快,没有了亲子和最疼爱的长孙,他连活下去的兴致都缺失了,这个二郎本事再大,终究是养不熟的,可他又有什么办法,长房这一支,此人是唯一的继承者,就算是为了家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这才是他心里最大的悲哀。
“又为二哥儿送信啊,见过老帅了?挨骂了吧。”
“嗯,没什么,大爷气不顺,受上几句不打紧,你等这是做什么?如临大敌的。”
走出帐外,来人没有去找人领什么赏,而是漫不经心地一边打量着营中的布置,一边朝自己的系马处走去,一路上收获的全都是讨好的目光。这也难怪,如今稍有点眼力架的人,谁不知道二哥儿才是解家的主人,就算不巴结,也犯不上去得罪他的人,至于上杆子巴结的,那就不要太多了,这样的人往往是解府的家生子,卖了青春卖子孙的那种。
“谁说不是呢,自从出了那事,如今看谁都不顺眼。”巴结者看服饰还是个百户,居然一脸谄媚地为他区区一个军士解马,见他问到营中的动静,放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在他耳边说道。
“上头出事了,平章下令全营戒备,咱们水军也不例外,这不奉了老帅的令,要着人出去挖壕沟吗,全是苦差事,还是兄弟你好啊。”看得出这位百户的羡慕是真心的。
“这种地方会出什么事?故意整咱们吧。”
“可不是咋地,不过事儿是真有,就是几个侦骑无缘无故消失了,下面都在传是宋人的探子干的,说不定他们的大军就藏在附近,你说要不要紧?”
“几个侦骑?需要这么大阵仗,抓到活口没?死的也没有。”来人的语气有些异样,不过百户以为他是害怕,并没有在意。
“哪有,人影都没挨上,这不才紧张吗,你路上也要仔细些,能不停留就尽量不要停,谁知道他们躲在哪个旮旯里呢。”
听到他的话,来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他不再犹豫,牵过马儿就出了营,一直走到某个僻静处,四下看了看无人跟着,这才从怀里拿出一个长匣子,按下了上面的按钮。
头皮发麻!
刘禹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了,建康城下,从他驻守的西门望下去,就是这样一付大军屯扎的景象,可那是有边界的,燕子矶码头就是那条边界。而现在,镜头里出现的是无边无际的一片白云,没错就是像天上的白云一样,一朵一朵地镶嵌在大地上,当然如果刘禹见过棉田的话,他会得出更妥当的比喻,可惜,他没有见过。
现在,这种难得一见的美景对于他来说就是灾难,因为他面临的问题几乎是无解的,如何从几十万人的当中,找到了一个有可能隐藏在任何地方的女孩子,最要命的是,这个女孩子已经不想活了!
比这个问题还要棘手的是,他的身边只有五个人,这是鄂州一线所有的人手,他能联系到最近的地方是襄阳府,可是从那里赶过来,最少也要两天。所以,从穿越过来站在这个时空的龟山汉墓前,他就一直在努力地挖掘自己的潜力。
算算时间,两天之后,或者最快明天夜里他就会有二十个人可用,再过一到两天,李十一会带来一百多人,一百二十人来个人,自己可以干什么?面前的大军足有二十八万七千多,这个数目他掌握得比敌军的统帅阿里海牙还要详细,因为每从汉水上过来一条船,最先知道的不是对方而是他手下的探子。
“还没有回应吗,继续要。”
除了盯着远处的元人军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不停地呼叫,附近能联系上的传音筒都用于了这件事,可是从昨天夜里一直到现在,从那些最新型号的otoro双向对讲机传出来的,依然是‘沙沙’声。
没电了?丢了?信号太弱?还是距离不够种种的猜测让刘禹心烦不已,甚至于已经开始想到最坏的那种结果了,那是他无法承受的,一如璟娘醒过来之前的那一刻。
“侍制,鞑子有动静了!”一位举着千里镜的手下突然低声说了一句,立刻让他神情紧张起来。
他们几个所处的位置是靠着大江的一处峭壁,面对江水的那一边平滑如镜,而立在江岸的这一头则是乱石嶙峋,高度虽然不大地势却很险要,几个人藏身其间一点问题都没有,这个观察点已经使用了几个月,安全性是经得起考验的。
从壁顶探出头去,阳逻堡高大的城墙矗立在江边,脚下不远处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军营,原本这些军营是没有营寨的,因为随时都会有新的兵员加入,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今天。
听到手下的提醒,刘禹赶紧举起手里的镜头,很明显动静发生在军营那边,只见无数的人头从营中冒出来,沿着大营的外延成一排,他们手里拿的并不是刀枪,而是农夫用来锄地的锄头。
这是要开荒种地么?凭心而论,由于夹在两条河流之间,这一带的土壤还是很肥沃的,倒是个屯田的好地方,就在刘禹恶意满满地猜测时,大队的骑兵从江岸的方向冲了过来,吓得他们赶紧低下了头。
“一个完整的百人队,看样子是往下游去的,奇怪,往日这个时候应该是侦骑出没,没道理突然一次派出这么多人啊。”
手下的嘀咕让刘禹一愣,他对军事是外行,也从来不去干涉手下们的行动,每回只要提出目标就可以了,不过事情有反常,那就肯定有原因,而他担心的是,这个原因会不会同丫头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