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是吧,恭喜了。”
黄镛没有再纠缠下去,将手中的文书递与她,这几天的接触下来,他知道对方是识字的。果然黄二娘看过之后,先是不敢置信,接着是喜极而泣,当了十多年的逃人,现在终于有了一个说法,自己终于不再是黑户了,这一切就像是做梦一般。
“田地之事姜某是用了强。”姜才等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不过事情别有内情,地主王家有通匪之嫌,这些产业本当可以直接籍没的,某念在他等是迫于无奈,以公价收了来,这些都有宗卷记录,侍郎若是想看,某这就着人调来。”
既然姜才这么坦白,黄镛也就估且一看,案子没什么复杂的,就是为了让匪人不祸害自己在城外的产业,王家答应了他们的一些条件,送了些财物等等。这是惯常的做法,可算可不算,姜才的处置,并没有不妥之处,更谈不上强占,黄镛点点头,将卷宗放到了几上。
“如此一来,事情就清楚了,今晚某就写奏书,招抚也准备一份辩状,明日一同发出去,料得诸公也不会再做计较,某也可安心做些事了。”
过场走完,黄镛也觉得轻松了许多,这毕竟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搞不好就会影响到相互之间的关系,他在这里一点根基都没有,什么都要靠着姜才这位主官,能不得罪的还是不得罪的好,虽然清高但他也不是一个迂腐之人。
“不知侍郎对琼州有何看法?”
“大开眼界,不过如此多的工程赶在一起,人手似乎不足。”
黄镛一下子就看到了关键之处,琼州本地人口太少,其实是撑不起这么大的基建工程的。可是刘禹也是没有办法,信风将近,蕃商越来越多,留给他的时间却很少,这才不得不大兴土木,否则到时候连个棚子都没搭起来,人家凭什么相信你?
“人手么,已经有眉目了,这一次某回来就带了不少,之后陆续还会有许多,侍郎且放心吧。”
“喔,可是泉州”
虽然姜才故作神秘,可是黄镛知道他是从哪里来,既然是这样,那人手的来源就不言而喻了。泉州可是个望州,人口超过五十万,哪怕只有五分之一被发送过来,那也是十万之众,有了这么多人手,什么样的工程做不起来?对于他的猜测,姜才没有答话,端起茶遥遥一敬,黄镛会心地回了一礼,一切都在不言中。
五天之后,第一批船队到达了琼州港,随船而来的是大批眼神呆滞、神情无助的百姓,没有人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因为从传统意义上讲,琼州就是一个流放之地,之所以这么说,当然同他们下船之时所看到的有关。
事实上,不光是他们这些初到琼州的人,就连离开辖地不过月余的琼海招抚使姜才都有些吃惊,就如同后世习惯了慢节奏生活的人,突然来到了某个大城市,发现那里的一切都与想像中的不一样,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
他这一趟是奉命回来的,政事堂对弹劾他的奏书采取了冷处理,一方面是叶家摆平了告状之人,另一方面泉州战事正吃紧,这个时候不好让他停职待勘,于是就去函让他接受质询,人选嘛当然是已经到了琼州的黄镛。
“陈参议,怎好劳你亲自来迎?”
下了船还没来得及看一看治下的变化,陈允平就迎了上来,两人并没有隶属关系,也算不得相熟的朋友,姜才有些诧异。不过前者面上有些急色,一把将他拖到了边上,支吾了半天,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可是那黄侍郎到了?”姜才试探地问了一句,他想不出陈允平会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话。
“既然你已知晓了,那某便说了,黄器之到了好些日子了,话里话外都有些试探之意,他问了田地之事,还在打探黄二娘的来历,是否东窗事发了?”
对于陈允平的关心,姜才有些感激,他明白对方担心什么,自己这个主官如果出了事被撤换,前来接替他的未必再会这么上心。人走政息是官场常态,那样的话琼州的发展就会被打断,甚至是倒退,这是陈允平不希望看到的。
“参议放心,某已接到京中谕令,回来就是找这位黄侍郎的,有什么事情说清楚了便可,还没有到那一步。”
姜才的话让陈允平放心不少,他知道这种类型的质询其实就是放了一马,毕竟私底下里可操作的余地会大许多,到时候交一份过得去的辩书也就是了,没有哪个相公会再为次派员下来。
因为临高那边条件太差,黄镛一直都是住在琼州城这边的,隔三岔五的才会去看上一眼,反正具体的事情有别人去做,他只要等着工程峻工即可。
看到到处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自己走之前交待的那些事大都变成了现实,姜才的心情很愉快,一边走一边听着陈允平的介绍,后者的确是用了心的,完全当成了自己的事业在做,这让姜才的好感更甚。
“上官容禀,奴逃出来之时不过十五岁,哪里认得姜招抚,到了这里之后,生活无计,全靠着夷人收留,这才活了下来,这些事除了上官,奴不曾同任何人说起,又如何扯得到姜招抚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