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咧咧什么?探子只要上报看到的事实,分析和决策自有别人,忘了太守说过的?”
旁边一个身形从草丛中站起身,鞑子快马已经看不到影了,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他们这条线本来就极为荒凉,一天也未必有个人影,要不是发现鞑子,原本不用躲入丛林中的。
他们二人只是线上的其中一组,从这里一直到江州,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被申斥了一句的那个军士虽有些不服气,可也没有敢回嘴,老老实实站起身,用对讲机将方才的发现传回去。
离此百里的江州城中,益、莱路行军上万户、汉军兵马副都元帅张弘范同样在焦急地等待着消息,这里是原来钱真孙的总管府,自从接连发生事故之后,就被张弘范接管了,而和议结果传回来之后,元人也不需要再派新的总管来,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啊!”
江州大牢就在总管府后面不远,那里时不时地就会传出一声惨嚎,让人听得毛骨悚然,而站在前厅的张弘范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知道手下们在干什么,也清楚他们什么有用的都问不出来,然而却没有阻止。
按照和议,这里马上就会成为宋人的土地,既然是这样,稍微过份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勒索几个富商,敲出一些钱财,上上下下都有份,这种事连阿里海牙平章都不会在意,他就更不会去管了。
在他入主江州的这些日子里,并非完全没有收获,至少那两件案子都有了些线索,然而他并没有再深挖下去,因为据目击的军士证词,这些线索最后都指向了他不愿意去查的一个姓氏,解。
解家与他张家是同乡,还是好几代的姻亲,就如今来说,两家称得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据他所知,解家同严家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恩怨,严忠范的失踪,真是解家所为?他想想就有些头大,而心头最大的埋怨居然是,你们他妈的就不能做得干净点?
当然,这些证词和证人他并没有交上去,这样做不仅仅是徇私,他很明白,就算是到了阿里海牙那里,平章的烦恼也不会比自己少,因为目前解家太红了,可是说只要他们不造反,大汗是绝不会动他们的,哪怕他们真的绑了严忠范杀了钱真孙。
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啊,张弘范的表情有些无奈,既然这些证物用不上,为了安抚手下,也只能默认他们的所为,不过,这并不是他唯一感到烦恼的事情。
“人都遣出去了?”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办事的人回来了。
“回万户,一早就撒出去了,五人一组,所有路口都不曾放过,最迟到晚间,一定会有消息传回来。”
“人还可靠吧?”
张弘范有些不放心地又加了一句。
“都是咱们的老弟兄,打老太爷那会就在家中的,知根知底,万户就放心吧。”
“嗯,做得好,还要辛苦你一趟,去营中叫弟兄们做好准备,一旦消息传回来,某要他们即刻就能得用。”
办事的亲信恭身退下,张弘范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地放松,这是一个有些冒险的计划,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得到上面的批准,而在他心中,不管准不准,他都会发动,上面既然没有阻止,那多半就是默许了吧。
一江之隔的安庆府,府治所在的怀宁县城离着大江约有百余里,沿江制置副使、淮西总领、知安庆府张世杰就驻在城中,他的副使司同总领所在一起,位于城中心的主街上,加上后面的宅院,占地极广。
“是妹婿的来信么?”
五娘平时里是从来不会询问他的公事的,可是这信寄自已家的姻亲,算不上全是公事,张世杰听了点点头,将看完的书信递给她。
书信不长,看上去也就是普通地问候,只是在最后邀他过江一叙,地点则在池州,五娘自然看不出什么,可张世杰却知道,这是一个很不寻常的信号,事情绝不像信中所说的那样简单。
朝廷要接收江州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使团的行程也不难估计,眼下就已经到了自己的江对面,刘子青这个时候来信,难道只是想同自己拉家常?只怕五娘都不会信。
“可怜他夫妇二人才完婚多久,这一去,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回来的那一天,十三姐儿,真是命苦。”
五娘的感叹让张世杰心有戚戚,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让刘禹去当这个什么劳什子使者,元人明显不安好心,可是诏命之下,又能说什么呢。
两人自建康一别,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此刻说不定就是最后的机会了,因此就算刘禹不来这封信,他也是打算要过江一会的,毕竟相隔不远,来回都很方便。
让他拿不准的是这个会面地点,不在江州,而是正对面的池州,那里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张世杰岂能不知,他的治下就有为数不少逃过江的难民,刘禹为什么会选择这么个地方?
因为整件事透着不寻常,张世杰也就多了几分心眼,池州是个三不管的地方,过了池州就到了鞑子治下的江州,想到他们一行的目地,他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些什么。
“来人!”
将五娘打发走,他马上叫来了自己的亲兵,同时也拿来了本地的舆图。
“上回你们打探过,鞑子在江州有多少兵马?”
“回副帅的话,本来只有二千多新附军的,可后来那个姓钱的被杀,又从鄂州来了三千多汉军,如今差不多有五千之众了。”
“噢?谁带来的。”
张世杰看着江州的位置随口问了一句,五千人不算什么,自己能应付,都不必从别处抽调。
“看旗号是副帅的本家。”
听到这里他一下子抬起了头,鞑子那边姓张的不少,可最有可能出现在江州的,只会是自己那个便宜族弟,事情开始变得有点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