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和议 四

“贵方的要求我朝会尽力满足,不过礼尚往来,那些仍在你方手中的州府,是否定下一个时限,以便双方交接?”

一听他的话,元人那边就有些骚动,柴紫芝刚想站起身反驳,却被廉希贤一个眼色制止了。后者望着王应麟,好整以瑕地摆了摆手,让身后的人都安静下来。

“但不知这位先生说的是哪些州府?”

“沿江各地的池州、江州、南康军、蕲州、黄州、鄂州、郢州,还有随州、德安府、信阳军,海州、安东州诸地。”

王应麟显然事前做了功课的,根本不用看什么,一张嘴就背了出来,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原来还有这么多地方在元人的手里。刘禹知道他还没有说完,蜀中的嘉定府一带也是年初丢掉的,不知道为何他没有提。

“王先生说完了?你似乎忘了,还有襄阳府、房州、均州、光化军,对了,贵国在一百多年前还丢了汴梁,要不要一并还与你们?三百年前,我国的大都城叫什么?燕京么,不也是贵国口口声声要光复的?”

“你”

王应麟听到这些话,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激动,手指着廉希贤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恨平日里没学几句骂人的俚语,这会愣是想不出来反驳的词。

“伯厚,你先坐下。”看到他的表情,陈景行出口说了一句,王应麟愤愤地坐回去,面色胀得通红,一连喝了几口茶水都压不住。

“贵使之言差矣,既是和议,战前你我就以汉水为界,如今要息战了,贵方还据着我方之土不走,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吧。”

“我方是带着极大的诚意而来的,这位王先生说的地方,多数都是主动归附我方的,他们心向我朝,我朝自然不会轻易舍弃。如同我说的那些土地,我大元得自金人,当然没有再交与贵方的道理,陈尚书,你说呢?”

“荒谬,那照廉尚书的意思,我方需得主动交还俘虏,才能求得贵方罢兵?若是如此,你我还谈什么,这样的结果,恕陈某无法向朝廷交待,想必也非你想看到的吧。”

刘禹算是亲眼看到了一个自恃强者的外交人员是如何地盛气凌人,廉希贤并没有疾言厉色,可话语间总是高人一等,仿佛打了败仗的那一方是宋人一般。

“那倒也不是。”廉希贤突然话风一转。

“如果贵方同意,对于那些将士,我国可以付出相应的补偿,这就是你我坐在这里的原因。不过,若还是照那位王先生所言,非只我等不能答应,就是传回去,我主也势必不悦,到时候,只怕再度燃起战火的就非是我方的责任了。”

廉希贤话里的威胁之意,只要不是傻子都听得出来,陈景行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没想到这些元人居然如此强硬,避而不谈交还领土的问题,这怎么行。

“那依贵使的意思,打算做出什么样的补偿?”

“草原上赎人,不外乎牛、羊、马匹,贵国若是有兴趣,都可以商量。金银财帛,需要多少,开出价来,只能让将士们归来,我主必然不会吝惜这些。”

陈景行被他一付商贾嘴脸呛得说不出话来,明明知道自己的意思,这是摆明了要谈崩么?

“如果是这样,那便不用谈了,你说的这些我朝应有尽有。本官要提醒廉尚书一句,江南多疫病,多耽搁一天,只怕就会多死一些人,今日之事,本官会具本上奏朝廷,下一回是否还要谈下去,再说吧。”

说完他站起身,也不待对方回话,带头就朝外面走去,王应麟等随员也赶紧跟上去。刘禹的动作慢了一步,落在了最后面,他出去的时候,特意注意了一下廉希贤他们,后者似乎并不怕什么,在那里自顾自地喝着茶。

刘禹当然不相信他们是有意要将这事搅黄,廉希贤这么做,是单纯地先漫天开价,然后再好坐地还钱呢?还是另有什么倚仗,他总觉得其中肯定有什么忽略了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一时却把握不住。

第二天,陈景行果然将事情在朝会上公之于众,这个责任太大了,他根本担不起。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知情,老平章王熵毫无所动,陈宜中和留梦炎二人也是沉思良久。

“臣等有负圣恩,恳请朝廷另选贤能,以代臣之职。”说到最后陈景行连辞职的话都冒出来了,刘禹看着他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作伪,还真是个演技派啊。

“事情才刚刚开始,什么都还没有谈出来,不要动不动就撂挑子。老臣以为,元人此举未必是真,还是先与之周旋一下,试探一下他们的意图为好。”

王熵听他说完,先是出言教训了两句,接着又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对于这样的事,谢氏原本就没有什么主意,一听之下自然都依他所言。

这二人的举动,总让刘禹有种一唱一和的感觉,不过他现在还猜不出其中的用意。出了这样的事,朝堂上变得十分安静,就连言官们也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琼州市舶司之事,你等可有成议?”

正等着值事官喊“退朝”,突然听到帘后传来谢氏的声音,不是被她提起,刘禹都几乎忘了曾唯一死,市舶司就没有主官了,这还确实是个问题。

“臣等议过了,曾唯身死王事,照例应追赠一等,可授光禄大夫,荫其一子。”留梦炎欠了欠身出言答道。

“喔,如此倒也罢了,就照此颁诏吧,关于他的继后人选,你等属意何人?”

显然他们并没有就这个问题达成一致,谢氏的话问完,半晌都无人应声,一时间竟然冷了场。

“众卿若是有自荐或是推举的,不妨在此奏来。”

不得已,谢氏放大了音量,殿上的百官听了开始交头接耳,那个地方本来就是偏远荒凉的所在,又是匪情不断,一个主官刚刚才殒命,谁吃饱了撑地会主动要求去?

谢氏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在帘后发出了微弱的叹息声。这时候,刘禹突然想起了曾唯临死之前说过的话,他转头看了一眼另一列朝班中的那个身影,提起袍服从队列中走了出来,在御座下正了正衣冠,执着圭板便是一揖。r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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