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帅先听末将一言,她们并非城中的粉头。”熟知他性情的赵安赶紧开口解释道,谁知张珏一听更是不豫。
“也非良家女子。”赵安接下来的话让他疑惑了,不是娼妓又不是良家,这是要闹哪样?
“有屁快放!”张珏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
“那妇人是鞑子千户的婆娘,末将看着有几分姿色,就给节帅送来了。另一个是梅应春那厮的幼女,还是个雏儿,节帅看看喜欢哪个,末将以为,不若两个都留下吧。”
前一个倒还罢了,听到后面的话,张珏自动忽略了赵安的无耻,这个女子看上去也就刚及笄的年岁,前些天还是官宦人家的小娘子,一转眼就成了送人的礼物。
“那日梅应春杀了他的同僚,是如何处置他们家人的?”张珏的话让赵安一愣,随即想到了那天王世昌救出来的几个女子。
“都充做了营妓,救出来时,已经被鞑子糟蹋得不成人形了,有几个当天就抹了脖子。”那样的惨状让没心没肺的赵安也一脸的戚容,这样的情形其实不在少数,可每每看到还是让人义愤填膺。
“那还站在这里做甚,送她们到该去的地方,没事休要再来打扰本帅。”
听了他的话,张珏顿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这就是真实的战争,如果有一天他兵败身死,自己的家人也不会有更好的下场。那些叛贼之所以忙不迭地投降,怕也有这个因素在里头吧。
临安城里,谢堂在当晚就接到了叶梦鼎的亲笔书信,看完之后他已经心中有了底,叶家加上他家,已经有了一定的号召力,如果再拉几家权贵进来,这事就有谱了。
他更加知道,这次建康事件,损失最大的并不是他们,而是拥有大量田庄的几家王府,再加上俸禄被罚,要知道,那可是亲王的俸禄,谢堂都能想见那些人的心情,这时候去游说,把握又会多几成。
“去让人,备辇,找身常服出来,再把刘子青送来的那面镜子包上。”他将书信和那份计划书分别收好,同自家娘子吩咐了一声。
“这么晚了,官人还要出府?”一听到要把镜子带出去,他娘子就有些肉痛,这可是宫中主位才有的货色,市面上不管多少钱都买不到,为此她没少给谢堂吹枕头风。
“是正事,休要咵噪。”看了这个婆娘一眼,谢堂哪还不晓得她那点心思,事情一旦办成,这样的事物要多少有多少,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去荣王府。”坐上肩舆,谢堂低声吩咐了一句,两家隔得不算远,也就一个坊市。
四个膀大腰圆的家仆抬起来开始前行,他也闭上了眼睛,那位荣大王是最有号召力的人,说什么也要拿下。只不过他身为大宋最尊贵的亲王,胆子却是很小,要说服他加入,还得费一番心思才行。
张珏晚了两天才到达神臂城下,这还是甩下大军轻装独行的结果,随行的除了他的亲军,还有那位名叫刘霖的义民。
“末将等幸不辱命。”赵安和王世昌领着众将校和城中耆老乡绅在门口相迎,见到他的身影,纷纷上前见礼。
张珏甩蹬落马,快步走过爱将的身边,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却一把将几位耆老扶住,从这里一直到城里,一眼望去,道路的两侧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他根本想不到会是这么大的场面。
“张某来迟,让百姓们受苦了,如此礼遇,实是受不得。”他眼睛一热,抱拳做了个团团揖,朗声说道。
“节帅奋起王师,光复泸州,救民水火,实乃大义之举,还请满饮此杯。”
“请节帅上马。”王世昌牵过他的坐骑,赵安取下兜鍪,单膝跪于地上,将后背作了踏脚之用,张珏面露犹豫之色,这样做是不是妥当?
“请节帅上马。”几位耆老和乡绅也一齐拱手说道。
“请节帅上马。”他们身后的百姓一波接一波地高声呼叫。
“请节帅上马。”自已的亲兵和守城的军士也加入了其中,张珏不再推辞,踩着赵安的背脊就跳了上去。
王世昌牵着马儿缓缓而行,张珏在马背上频频挥手,也不知道是酒的原因还是激动,一张脸黑里透红,更添了些威武之色。
在他的马后,亲兵们高举着象征节度使专任征伐的大旌,两条雪白的旄尾随风摆动,之后是路帅牙旗和各色仪仗,他的亲兵昂头挺胸地策马执刃,让百姓们看到了一支熊虎之师的模样,更是欢呼雀跃。
就这样,一行人穿过城中主街来到临时行辕,也就是原来的泸州府衙,张珏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神色,他的心里却根本无法平复,因为他看到,这短短的一路走来,百姓们除了发自内心的高兴,更是将各种吃食不停地塞到他们的手上,就连他自己,也被塞了几个鸡蛋和一条风干的腊肉。
“传本帅将令,泸州境内驻军,都须严守军纪,有扰民者,重惩!”这些只怕是他们家中仅有的好东西,张珏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报答的。
夺取神臂城只是完成了计划的第一步,当然这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而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在临时设置的节堂上,他听完了两位都统陈述的战事经过,也只是点点头,偷袭战而已,没什么可说的。
“城中鞑子守兵逃出去的多吗?”。
“不多,战后清点过,鞑子总数一千七百余人,战死者九百余,生擒了五百左右,还有二百余人下落不明,多半已经逃了。”
这些工作都是王世昌经手的,他自然一张嘴就来,张珏沉默了一会,人数虽然不算多,可这周围全是山区,要全数堵住也是不可能的,战斗结束已经两天,如果他们跑得快,这会应该都快到重庆府了。
“情势你们都晓得,本帅就不多说了,现在有些事要即刻定下来。”他看了两人一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