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德军都统制祝亮之位”
“郢州副都统制赵文义之位”
“新城都统制边居谊之位”
“武定军都统制王达之位”
吕文焕喃喃地念着那上面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身体却在不由自主地发着抖,这上面居然包括了南征以来的所有战死者名位,而建康之战中的死难者更是上至一军统制,下至普通小卒,无一不录,总数竟有数万之多,排列整齐得像山海一般震撼着观者的心灵。
在他们的周围除了手执兵器的禁军士卒,还有许多早就入场的百姓,这些人无不都是一身浑白的孝衣打扮,看到这些囚车被推进来,所有人都是双眼通红地盯着,仇恨的怒火毫不掩饰地发射出去,他们都是上面那些死难者的家属。
等到最后一辆押着戴之泰的囚车排列完毕,百姓们也陆续进场占满了校场的空余位子,刘禹这才拿着一个扩音器走上前来。他缓缓从那些牌位上扫过去,视线转到了前面的人群,肃穆地气氛让所有的人都自觉得站在那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今日,本官不想多说什么,因为这里全是我大宋的英魂,他们在天上看着我们,看着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拿什么去祭奠他们的在天之灵。本官以为,几柱香,几盘祭品,是远远不够地,那么,你们来告诉本官,他们需要什么!”
刘禹神情严肃地说道,手上沿着那些囚车慢慢地指过去,每个被他指到的人都心神俱震,仿佛看到地府使者一般地瑟瑟发着抖,直到这一刻,吕文焕才明白这个年青人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杀了他们!”大校场上响起山呼海啸般地高喊,不管是禁军步卒还是死难家属抑或是普通的观礼百姓都举拳呼应着,审判终于降临,许多囚车中的人都彻底崩溃,被吓得失禁者有之,晕厥者亦有之。
“某为大宋御边三十载,某不负大宋,某不负大宋啊!”吕文焕悲怆地喊着,只是他的这点呼声早就被人群发出的巨大声浪所淹没,再也掀不起一丝浪花。r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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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城的北门外是通往镇江府、常州一带的官道,随着战事的平定,一些消息灵通的商家马上就出动了自家的商队,因此这些天又恢复了往昔络绎不绝的繁忙景象,大小车辆在道上穿梭往来,将各种货物运进了围困数月之久的建康府,再通过这里辐射到大江两岸的周边州军。
从常州方向过来的一支队伍却有些不寻常,内里驾车押车的全是手执兵刃的禁军士卒,上百人的队伍中护卫着当中的一辆牛车,它既不是满载辎重粮草那种平板,也不是供人出行的厢盖,四个高大的木轮放着个栅栏围成的铁架子,竟然是辆囚车!
士卒们赶着牛车一路进到城门,将随行的文书交给了当值的门官,查验之后,门官便遣去向府衙禀报,而这行队伍则停在了城门下的边上暂歇。造型奇特的牛车也被赶到了一旁,往来出入的百姓们都对着车内的那人指指点点,不知道是何等的要犯要这般煞有介事。
“给他倒碗水,莫要渴死了,那便不好交差。”带队的是个中年模样的都头,他一边拿着个木瓢舀水喝,一边吩咐下去,这贼老天,就算站在这背阴处,仍是热得汗流浃背,整队人马为怕出什么意外,都是昼夜兼行,才总算按时到了地。
听到自家都头的话,一个步卒从缸中打了瓢水,嘟囔了句什么走到车旁,拨弄了一个车上那人的头,见他要死不活地还有口气,便将水递到他嘴边,谁知那人却没张口,步卒有些不耐烦,一手夹住他的双鄂,一手直接就将水倒入他张开的嘴中。
“咳咳”促不及防地被灌了一口水,那人只觉得肺气上冲,呛得他剧烈地咳了起来,张开被晒得昏昏沉沉的双眼,立刻迎上了剧烈的阳光,刺得他眯了起来,想要动弹一下,却发现手脚都被固定住了,只能徒劳地偏了偏头。
明晃晃的日头就这么照在身上,也许是刚才多少喝了点水下去,原本的大宋安抚、现在的大元常州总管戴之泰,总算是恢复了一些神志。透过披散的长发,他发现眼前是高大的城墙,转转头打量了一下,马上就认出了这是哪里。
站在这种车子里,全身都被定住,一路的颠簸下来,再加上仅能保证不死的那点饮食,幼时便吃穿不愁的他哪曾吃过这种苦。那些押运的军士虽然没有动粗,可言语间全是谩骂,眼神里尽是鄙夷,这比打他一顿还要难受。
当初元人压境,太守赵与鉴逃走,自己被士绅们推举为一城之主,又在主动出降之后得到了总管的头衔,那是何等地志得意满。可没曾想,仅仅数月之后,就被人送进了囚车,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命运,戴之泰不敢想,只觉得这场噩梦早早结束算了。
因为隔得太远,他并不知道这场战事的过程,城中起事之时,他还以为只是那些人的自发行为,幻想着大元的军队很快会来解救自己。可没想到城外出现的却是大宋的殿前司侍卫亲军,等到被解送到这建康城,又发现已经城中恢复了战前的平静模样,哪里还不晓得元人已经战败撤走,这种认知击破了他最后的幻想,现在戴之泰只能是一脸死灰地认命了。
与这里隔了大半个建康城的另一处,同样只能认命的还有吕文焕等人,自从数天前那个年青的官员来过一次之后,他们就被扔在了这里,谁都不知道会被如何处置,可程鹏飞当日被叫出去,隔天就在牢中自镒身亡,让牢其他的人心中都多了一份忐忑。
经过了最初的烦躁、恐惧等心理之后,吕文焕已经渐渐平静下来,既然没有死志,那就只能努力求活,虽然那天那人说了一些狠话,可熟知大宋官场的他,仍然认为自己活命的机会很大,像他们这种等级的俘虏,一般品级的官员是不能随意处置的,怎么也得是朝廷说了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那天那人的冷峻的目光,吕文焕就有些打鼓,在那人的眼中,他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似乎是不屑?吕文焕终于想到了一个词来形容,对,就是这种感觉,与夏贵的那种桀骜不同,那眼神满满地尽是对于制度地轻蔑,这怎么可能?
“咣”得一声响起,传遍了整个牢房,也惊醒了胡思乱想中的吕文焕,随着整齐的脚步声,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军冲了进来,走在前头的刘禹绯袍翅帽,脚步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他的牢门前,后面紧跟着守将和拿着名册的一个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