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北风卷地,落木萧萧,尽管寒冬将临,北地主街的炊烟依旧早早升起,大城门内外也早已聚集了闻讯赶来的百姓布衣,男男女女皆抻脖张望着紧合的内城门。

明安有一个不成文的风俗,每逢军出塞,将出征,总会抛洒些银钱图个吉利,对于朝堂派兵出征伐外,百姓早已司空见惯,新帝登基,朝堂变革颇多,自打那位已故南阳王的三公子时常作为领军参议随征,征伐扩土便似成了家常便饭。

虽然明安因而威名远扬,外敌闻之戚戚,但对于明安的普通百姓来说,那些不过是天边的云朵,与他们无甚关系,百姓们在意的不过就是衣食住行而已,聚集在这外城门口,也不过是为了等会儿抻着衣摆多接些银钱。

众人翘首接踵之时,内城门发出一声轰鸣,许是秋雨打过的缘故,沉重千斤的城门摩擦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声响,可翘首许久的百姓顾不得掩耳多言,纷纷涌向那慢慢打开的内城门。

青铜制的银钱立刻似雨水般撒落,伴着百姓喜悦的呼喊,银钱碰撞也发出清脆的声响,城门前一时拥挤。

守门侍卫泼洒完铜钱,不耐的蹙起眉头,完成了任务便也不再给众人捡起银钱的机会,一个手势过去,数十名身着红巾铁甲的士兵便凶煞上前,手执长枪高声呵斥。

“闪开!闪开!”

“别捡了!别捡了!”

守城士兵将内城门外的百姓刚刚隔离开来,号角声响起,北地的百姓们兜着衣袍,眼睛意犹未尽的从地上还来不及捡起的银钱上移开,纷纷看向城门,号角的长鸣下,刚刚的那份喜悦转眼便被肃穆取代。

黑甲军从城门内走出,比起守城的士兵,这些将士更为肃然阴沉,经常征战杀伐,周身皆带着骇人的血气,城门内外的嘈杂声一时小了许多。

马蹄轻叩青石板路,先行黑甲军后,两匹并行的大马踏着地上的银钱走出。

棕青马上,墨眉横目,英气朗朗的高大男子便是战功无数的威远将军霍腾堂,然而令人驻目好奇的则是另一匹黑马上的男人。

油亮黑马上,男人墨发玄冠,黑裘麟甲,身量挺拔,容色俊美,黑眸森森,令人望而生畏,寒眸轻抬之时,众人纷纷下意识避目打了个寒噤。

无怪众人好奇如此,而是这位南阳王的三公子在明安实在是个传奇。

百姓们乐意看歌舞升平、一片大好,乐意看绝处逢生、否极泰来,这位三公子便是这样的存在。

作为辅佐先皇打下半壁江山的南阳王与颇受先皇宠爱的八公主之子,沈缜自出生便备受关注,容貌袭得八公主所长,生的俊美无俦,驱车驾马总引得街头女子扯帕偷看,但性格孤高阴戾,在京中贵子中是个惹不得的主。

王侯之子嘛,有些孤傲目空本不是值得诟病之事,但在沈缜打断旌阳侯四子的腿后,立世子的奏本便被刚正不阿的南阳王大怒搁置。

世子之位是否旁落还未成定数,南阳王府却逢遭大变,南阳王被指通敌叛国,株连九族,圣旨一经立下,南阳王府便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被抄,除了身为南阳王之妻的八公主,其余族内之人当晚便被诛杀。

先皇生性多疑,绝不可能留余孽在世,但先皇子嗣虽多却只剩八公主一个女儿,在其幼时少时也是百般疼护过,所以八公主为保唯一嫡子沈缜,留血书悬梁后,先帝心生恻隐,长叹厚葬女儿,最终八公主以一命换下狱中亲子一命。

权倾一时的南阳王被斩,南阳王府再无往日恢弘热络,族人被诛杀殆尽,仆从流放四散,天之骄子一朝陨落,原本阴戾高傲的人却并未一蹶不振,反而运筹帷幄于朝堂,纵横捭阖与朝外,建立功勋,虽因罪臣之子而无实权,但在朝堂内辅佐圣上铲除异己,朝堂外也次次作为领军参议随征,引得外族闻风丧胆,痛骂此厮手段残忍,狠厉决绝。

望着黑马上孤高一如以往的男子,众人啧啧称叹,不愧是王侯之子,即便经历了大起大落那骨子里的气度仍在,唯一可惜的是,这位现如今已经年过三十有余,却尚未娶妻。

老汉抻脖看向那城门,一边将兜着银钱的衣摆塞进腰间,一边叹息着开口:“你说说,这位如今也算位高权重,怎么不寻一房妻子呢?你说说,多俊俏的人啊。”

“嗯嗯。”

明秀秀盯着老汉脚下的银钱,无意识的应和,心里却盘算着等老汉挪开脚便捡起那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