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曾说:“我杀了那么多人,还在乎多杀你一个吗?从我开枪打死第一个正处级干部开始,我的命运就注定了,所以我只有不断地杀下去,杀死所有可能对我造成威胁的人。”
我冷笑着说:“现在你还这么想么?一个立过两次个人三等功,一次二等功的神枪手,为了一点点可怜的私欲,却把枪口对准了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这是你们神枪连的传统吗?”
老曾突然愤怒了,大声说:“放屁!姓唐的,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许侮辱我们部队。”
我冷笑着问:“侮辱?我侮辱你们部队了吗?你的枪法是从哪里学的?是你自己在用你的行动侮辱你的部队。部队培养你,难道是为了让你去当枪手吗?你知道为什么你被关进来之后,为什么你以前的战友没有一个人来看过你吗?他们已经认为你是一个耻辱!你不仅侮辱了你所在的连队,还侮辱了你的战友,他们不耻有你这样的战友。”
老曾目瞪口呆,好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会,他叹了口气,徐徐说:“你说得不错,我知道他们都恨我。可事情已经做了,现在后悔没有任何意义。原本我有两次机会杀你,却接连两次失了手,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后来我想明白了,你是杀不了的,或者说不是我能杀得掉的,你有你的天命,生死关头总有人会救你一命。我能杀死任何人,包括公安局长靳伟,却偏偏杀不了你。”
我说:“你明白就好,我是你的克星,但你变成一个死刑犯却与我没有一毛钱关系。是你自己以及你的贪欲,还有那些利用你的人一步步把你推向了死亡边缘。”
老曾沉默了,好半天不说话,似乎在回忆,又似乎是在反思。我看得出,他明知一死,却非常不甘心。也就是说,其实他不想死。
我接着按照自己的思路说:“来之前我看过你的档案,你从连级干部退伍后,在家里赋闲了好几年,最后才进入财政局工作了二十多年,从科员一直到办公室主任,几乎每年的年终测评都是优秀。这说明,你不仅是个好兵,完全还可以做个好干部。可我不明白,一个好干部为什么会心甘情愿被人当枪使?替李明山父子卖命,你觉得值得吗?”
老曾突然阴森森地笑了,说:“你来看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如果你想让我乱咬,那我奉劝你最好还是回去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说了我也活不了。”
我盯着老曾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案情突然出现新线索,并且有了新的突破,而且你有重大立功表现,也许不一定会死。即便维持原判,案子也需要时间补充调查,你至少可以多活一段时间。”
老曾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亮得吓人,好像一个垂死的人突然又活了过来。我知道,这句话对老曾产生了难以估量的作用。一个马上要赴死的人,突然看到一线曙光时,即便不能改变结局,但却能延缓死亡时间,那么他至少会为此努力一把。如果换了一个普通人,第一反应一定是当成救命稻草,紧紧抓在手里。
李嘉文走到我身边坐下,满脸委屈地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说:“郑天浩喜欢你,我想你心里也清楚。这种事如果老搁在心里,早晚会爆发的。既然大家是合伙人,我想最好还是开诚布公地谈一次,把事情说清楚。”
李嘉文说:“我跟他说过,我喜欢的人是你。可是这家伙太固执了,我说什么他都不听,还发誓说这辈子非我不娶。唐少,我正想找你呢,你帮我去劝劝郑天浩吧。江海这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他没必要吊死在我这一棵树上。”
我心里一惊,难怪郑天浩刚才用那种眼神看我。郑天浩我还是了解的,他会不会因此恨上我?这家伙想问题很容易走极端,他很少恨一个人,可一旦心里否定了某一个人,想要他做出改变就很难。
我心情烦躁,摆摆手说:“找个机会我们三个人坐下来谈谈,把话讲透了。强扭的瓜不甜,尤其这种事必须是你情我愿,谁强迫谁都没用。”
李嘉文说:“就是嘛,可这些道理跟他说不通,感觉就好像对牛弹琴。”
在李嘉文办公室随便吃了点东西,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钟了,站起身走出李嘉文办公室。李嘉文紧紧尾随在我身后,我扭头纳闷地望着她说:“你跟着我干什么?”
李嘉文说:“你去哪?”
我说:“去监狱看老曾,过几天他就要被拉去枪毙了,我想在他临死前见见他。”
李嘉文伸出手拉着我的胳膊,撒娇道:“我也想去看看,你带我去吧,好不好。”
我皱了皱眉头,不悦地说:“你去干吗?”
李嘉文说:“我也很想看看,一个人临死前是什么状态。”
我一边往前走,一边不耐烦地说:“你怎么对什么都好奇,太好奇了会害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