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开始纠结起一件事儿来,那就是要不要告诉韩非,她其实是女扮男装来兰陵求学。
就在这忐忑不安之时,神色恍惚的李思脚下一扭,跌倒在地“哎哟”叫了声。
“怎么了?”韩非右手有力地扶起李思。
“……”李思脚踝处阵阵剧痛感,是扭伤了,脸色难看得要紧。
“小心点。”韩非关切道,“我看看。”
韩非蹲下身,轻轻捏了捏李思的脚,李思连连摇头,眼巴巴道:“好痛,动不了。”
“看来是不能走了。”韩非微微锁眉,“来,我背你。”
李思坚持着往前走了一步,痛得厉害,的确不能行走,于是红着脸:“劳烦韩兄了。”
“没事儿,你拿着这袍子做雨披。”韩非把外袍递给李思,背起她了。
“是我太不小心了,走个路都能扭伤。”李思心里是万分过意不去的,暗暗自责。
“你不重。”韩非背着李思,一步步往前走着。
看来老天爷是不让李思告诉韩非,她是个女子的事实,罢了,那便不说了。
空山听雨,李思第一次亲身体会到这个词的意境,美景醉人。
“韩兄,有时候你会不会烦我?觉得我事儿多?”李思心里忽然冒出这么个想法。
“怎么会呢。”韩非很喜欢跟她在一起,他以前的世界是冷清孤独的。认识李思后,才有了另外一番心境,这种感觉很好。
李思甜甜笑了:“那我跟你讲个笑话吧。”
韩非唇角微扬:“好啊。”
“楚人渡江,剑从船上掉进水里,他忙在船上用小刀记号。船夫问他为何如此,楚人答,这是我剑掉下去的地方。”李思的头靠在韩非宽实的后背上,“船夫怒了,你刻记号我不管,但你为何在船底凿了个洞,现在船漏水了!”
“哈哈哈。”韩非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版本的刻舟求剑。
不知不觉雨变大了,就这么一步一步,李思把韩非的外袍顶在她的头上,两人回到了马车所在之处。
回到桃李山庄,韩非让崔宁去请来大夫,为李思上了药膏。
大夫吩咐没什么大碍,上了药休息两天,别急着走路,就好了。
孟玉与王仲听说李思扭伤了脚,也来明月间看看她。
“李思小弟,我就说了嘛,爬山不好玩,还不如在房间里睡觉。”王仲泡了清茶,端给李思。
“明天啊,你就好好呆在房间里歇着,哪儿也不许去!”孟玉把今个儿玩兰陵城时,买来的各种点心带来,邀请大家品尝。
李思也不答话,她今个儿玩得开心着呢,就算是扭伤了脚,也抵不住心里的乐呵。
韩非方才被荀卿叫走了,所以房间里只剩下李思与他们两人。
“夫子叫走韩兄,莫非又是与宋卿有关?”孟玉敲了个二郎腿,吃着美味点心,挥了挥手,“你们尝尝这个桂花饼,甜。”
王仲拿起一个桂花饼咬了口:“谁知道呢,我心中对宋卿一直有困惑。”
“什么困惑?”李思问。
没了韩非,这三人八卦起来更欢腾。
“宋卿乃楚国第一美男,才华出众,风度翩翩,仰慕他的女子也不少,为何他不娶妻生子呢。”王仲眉头一皱,他比宋玉小十岁,家里都已有妻儿。
孟玉表情亮了:“你别说,我听过一个市井传言。”
“什么传言?”李思又问,学子们平日闲来无事,对各种消息道道都很感兴趣。
“宋卿奏曲阳春白雪,写《神女赋》都是为了一个女子,而宋卿为了这个女子立誓,终生不娶。”孟玉摇晃着脑袋。
“阳春白雪乃千古绝唱,完成传唱者是……”王仲惊然,“那宋卿心仪的这位女子,莫不就是莫愁女?”
李思仍然迷惘中:“莫愁女是何人?”
“此女名叫莫愁,国色天香的绝色美人,这世上没有哪位女子的歌比她唱得动听,舞跳得比她精湛。”孟玉解释道,“有人说,宋卿写的《神女赋》原本就是为了她。”
“你们知道的还真不少嘛。”李思眉头轻挑,“原来还有如此才子佳人一段良缘。”
订阅比例不足随机显示防盗章,48小时后可看,请支持晋江正版哦“兰陵令莫急,船到桥头自然直,给我们点时间,我们好好想想。”李思微笑着对宋玉道。
自古英雄出少年,宋玉见韩非、李思都是智慧之人,便点了点头。
沉默不语的韩非缓缓开口,若有为难之色:“我倒是有个法子,但不知是否可行……”
“非公子请讲。”宋玉做了个手势。
在韩非说出了他想出来的办法后,宋玉的目光变得明亮,露出惊喜之色:“不妨一试!”
“韩兄这个办法很好,但是我觉得还可以再变通。”李思灵机一动,“将举报惩罚变成赏金,赏金子。做事当有惩有罚。”
在场三人听了李思的提议后,皆面露会心的笑意。
荀卿不多语,心中暗暗感叹,韩非大才他早就知道,但今日才知李思也是有勇有谋的小子。
宋玉站起身,向韩非、李思躬身一拜:“此法是两位想出来的,还请你们相助。”
“兰陵令如此大礼,可是折煞晚辈了。”韩非上前扶起宋玉,“能为宋卿解惑,非之幸焉。”
翌日,兰陵城赶集的闹市,告示墙上张罗了新告,意思是全城戒赌,半月为期,若是发现谁家还有赌具者,严惩不贷。
一小队兵士敲击着大鼓,后面摆了个大伞,韩非与李思坐在案几旁佯装看书。
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看热闹,然而新告旁边很快又多了一张告示,告示上写着,收赌具,一件赌具能换一粒金子。
人群里窃窃私语声不断。
有人低声冷笑:“什么?赌钱那些小玩意儿能换金子?骗鬼呢!”
“就是!那东西不值钱,都是平时大家玩乐用的,怎么可能换到金子,当官的又在玩什么花样?”
“谁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这要是谁上去交赌具,岂不是自投罗网,承认自己犯法了。”
四周看热闹的人多,议论纷纷却是无人上前,都摇着头。兰陵官府禁过两次赌,严禁聚众赌博,可似乎没什么用,爱玩的人还是会私下赌钱,还有人输得倾家荡产,血本无归。
如今兰陵令忽然发了这样的告示,所有人都觉得是陷阱,真要去交出赌具,恐怕换不了金子,而是换一顿大板子!
半日时间过去了,迟迟无人上前,李思站起了身,走向高台,让人撤了先前的告示,贴了新的上去。
“赏金变成了两粒金子!”人群里开始骚动起来,百姓们个个瞪大了眼,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限时为三日,过了这三天可就没这好事儿了。”
有人忍不住高声问贴告示的兵士:“官爷,这告示上说的,可是真的?”
这事儿韩非不方便抛头露面,所以不知名的李思就站上高台,高声道:“这是新任兰陵令宋玉亲自颁布的文告,绝无虚假!现在点上一炷香,在一炷香内,有人拿赌具来,便能换两粒金子!”
百姓们又讨论了起来,是宋玉的命令,这看上去也不像是有假啊。
“要不,我去试试。”有个大汉犹豫不前,他家里还有这东西。
旁边的友人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心点,天上哪儿有掉馅饼的事!官府年年禁赌,都没多大成效,别为了贪金子而惹上牢狱之灾。”
“这可是兰陵令发布的告示,不该有假吧。”
“咳咳,楚王的命令都能朝令夕改不算数,何况是兰陵令。”有人压低了嗓子,说得蚊子般丁丁小。
从早到晚,一整日过去了,没有一个人来。
“韩兄,我们的法子不够吸引人啊,出师不利。”李思冲韩非笑了笑。
“不是三日为期限吗?还早着呢。”韩非手持茶盏,揭开茶盖悠闲地喝了两口茶,“贤弟,来,一起喝杯茶,若是明后两日再无动静,就把二金改为十金。”
十金?可是父亲李俭做小文书一辈子都赚不到的俸禄啊!李思恍悟叹声:“韩兄真是有钱任性!”
这闹事告示之事,很快传到了正在兰陵郡附近视察民情的春申君黄歇耳中。
楚顷襄王病逝,楚考烈王即位,以黄歇为楚国令尹,封为春申君。
令尹是楚国最高权臣职位,等同于他国丞相之职。在“战国四公子”信陵君、平原君、孟尝君另三人都权势被极大削弱的情况下,春申君黄歇反而是混得风水生起,于楚国位高权重。
“这个宋玉有在搞什么花样?”黄歇冷笑不已,他本就看不惯宋玉的作派,赌钱的东西都能换金子,这岂不是败坏风气,此乃儿戏!
以后大家都不务正业,赌钱嬉戏,还能换金子,简直滑稽至极!
不过黄歇如今贵为一国之相,热衷于礼贤下士招引门客,也懒得理会宋玉这些作为。
春申君黄歇与宋玉虽曾都亲近屈原,可屈原去世后,两人政见南辕北辙,相悖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