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七章

这个月,各派学子先后而到。诸子百家实则有上千家,形成百花盛开的繁荣局面,但颇具盛名的不过是几十家,而能发展为学派的也就只有十余家。

能与儒家相提并论的,便是道家、墨家、兵家,其次再是阴阳家、名家、医家、杂家等。

李思在请教兵家学者项渠后,又很快结识了道家吕清、墨家高渐离、名家公孙云、阴阳家公输远等人,皆是有才之士。

墨家是最后抵达桃李山庄的一批人之一。

李思眯着眼瞧了瞧这位背上背着一架古琴的年轻人,她只知道高渐离是个琴师,与燕太子、荆轲关系不错,没想到他是墨家学子。

墨家学派主张“兼爱非攻”:即爱人如己,反对攻战。

因此墨家的学子们和兵家的学子们每次见面后,都会争得分外脸红,前者憎恨发动战争者,后者认为天下纷乱不得已而以战止战。

高渐离冷面寡言,带着他的师弟们与诸学子拱手示意礼节,唯独漏掉了项渠等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这墨家学子倒是高冷啊。”孟玉拿着扇子冷声道,他捂住了大半张脸,不用说墨家一直仇视秦国,时常声讨“秦国之罪”。

“墨家学子擅剑术,你说话小心点,担心他们用剑刺你。”王仲调侃道。

孟玉眼瞳紧收,总觉得墨家学子对来自秦国的自己有敌意,于是就靠边站离他们远了些。

三大巨头同聚,也就是诸子百家中最为辉煌的儒家、道家、墨家。

两日后便是为期数日的百家辩说大会,诸家切磋学说,其意义就在于相互竞争,共同进步。

李思正在招待这些远到而来的客人,背后听到有女子尖声道:“这位小兄弟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看着倒是面善。”

这话的语气似乎另有所指,李思回过身看来,说话的人正是名家公孙云。

当李思对视上公孙云的目光时,感觉对方有种极强的压迫感震慑而来,她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仿佛要看穿什么似得。

“当然是被官府抓了啊,真挨了板子。兰陵令发布的命令是认真的,可不是闹着玩。要是不改再赌的话,那人可就要掉脑袋了!”

孟玉和王仲两人也头挤在一起,积极加入学子们的讨论,那日争吵后,两人红脸一天后就又黏在一起了。

李思听着同学们的议论,心里乐着,当然是认真的,唯有严格立法才能服众。

“荀卿来了,大伙儿坐好!”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

学堂里安静下来,等待荀老夫子教诲。

荀老夫子今日讲的课题是有关“天论”的,这是荀子最具独特见底的思想——天人相分,制天命而用之。

“天能生物,不能辨物,地能载人,不能治人。”荀卿坐在高台上,高声道,“天道是不能干预人道的,天归天,人归人,故言天人相分不言合。治乱吉凶,在人而不在天。”

与其迷信天的劝慰,不如利用规律主宰万物,成事在天,谋事在人。

学子们听得很认真,李思却走神开起了小差,并不是荀老夫子的讲解不好,而是就那么些道理讲来讲去,听得累赘。

当然这个时代荀子提出这样的见底,已是很了不起,古来诸侯尊崇的都是“天命不可改”的道理。

李思学得快,很快参悟了荀子的思想,想着空暇时间应该去多多研读兵法和改革有关的书籍,她并不是“儒家遵循者”,自然希望能尽可能参透融合百家之精华。

今天的课上完之后,学子们将有两天的自由休息时间。大部分学子家离得远,也没法回家,就相约着去兰陵郡有趣的地方玩玩。

晚上,韩非在坐在寝房的书桌前看书。

“韩兄,我们明天去哪儿玩啊?”李思凑过去,双手趴在书桌上,睁大眼盯着韩非。

“玩?”韩非木讷,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

“是啊,光呆在学堂里看书有什么意思?有句话叫做学要学个踏实,玩要玩个痛快嘛。”李思跳起来转了个圈圈,“人生苦短,学无止境,所以不能耽误玩的时间。”

韩非静若处子,偏偏就喜欢和李思这个动如脱兔的人呆在一起:“好啊,你决定。”

李思眉头轻挑:“听我的?”

韩非轻轻点头:“恩,听你的。”

“那我想想。”李思挠了挠头,“明天我们去兰陵山逛逛,抓鱼逮野兔好不好?”

“好。”韩非爽快笑了。

李思又想了想,既然要一起玩,那人多才热闹:“不如我们明天叫上孟玉、王仲两位兄台。”

韩非应声:“甚好。”

翌日,清晨。

李思前去叫孟玉、王仲,没料吃了个闭门羹。

“去抓鱼?那是乡下人才做的事儿,不适合我这样风流倜傥的体面人。”孟玉连连摇头,好不容易有休息时间,怎么能和韩非、李思这帮男人杵在一起耽误。

孟玉早就想好了,今个儿他要去兰陵城最有名的风雪楼看佳人,当然李思这孩子年纪还小,孟玉也不打算祸害她,就没提真实原因。

王仲眯着眼开了门,听见叩门声,他和室友还在睡觉:“逮什么野兔啊,大好时光,要用来睡觉啊!”

订阅比例不足随机显示防盗章,48小时后可看,请支持晋江正版哦长安君嬴成蟜看上的人……李思想了想,觉得这事儿有点难办。前阵子大概是秦宫酒宴,赵灵随一众舞女为太后、秦王献舞,嬴成蟜也在场,便偷偷看上了赵灵。

赵灵人如其名,灵气逼人,莫说是本就风流无度的嬴成蟜,就连李思看了她这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模样,也于心不忍。

“此来向恩公道别。”赵灵一双眸子含情脉脉望着李思,“今后怕是再无机会为恩公做些什么了。”

“……”李思又不是铁石心肠,虽然为难,但她动动脑子,还是能救赵灵出水深火热的。

唉,李思心中长长叹了口气,看着手上赵灵用心缝补好的衣裳,一针一线都是她的心意……

能压制嬴成蟜救赵灵出困境的,自然是秦王嬴政,其实不过是举手之劳,李思请孟勤向嬴政举荐赵灵独舞。

明日赵灵为秦王而舞,自然就不能去嬴成蟜的府上,而嬴政若是喜欢看赵灵的舞,并对赵灵有了印象,嬴成蟜便不能再偷偷把赵灵弄出宫去占为己有。

“灵妹妹无忧,我有法子,保你无恙。”李思倒是觉得赵灵有骨气,不同于寻常女子。

“此话当真?”赵灵听闻李思之言,忙跪地叩拜,“多谢恩公搭救。”

“不必言谢,快快请起,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李思忙扶起赵灵,“上回说了,无须叫我恩公,你就唤我名字。”

赵灵清澈的眸光闪烁,抬头看向李思:“那我今后唤恩公为哥哥,把你当做兄长般孝敬。不过我已有哥哥赵高,若不嫌弃,我唤你为二哥可好?”

随便怎么叫,李思无所谓,她点头:“你哥赵高可知此事?”

“不知。”赵灵摇了摇头,“哥不过是膳房的厨子,他帮不了我,与其让他得知后担惊受怕,还不如不要知道得好。”

李思自忖,或许与赵灵有缘吧,才会一而再出手帮她。

当日午后,李思去找孟勤商议,想请管风月馆的孟勤帮这个忙,孟勤面露为难之色。

“李思啊,这件事于你并无好处,我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孟勤思量着,为了一个宫中平常舞姬而得罪长安君,得不偿失。

“哦,好。”李思微微点头,见孟勤不愿帮忙,便不再强人所难。

傍晚,嬴政刚用了晚膳,便听宫人来报,李思求见。

往日里嬴政传召李思,李思才会来,难得今日她主动求见,嬴政想来应是为什么事儿而来。

李思想来既然答应了赵灵,当为她说情,或许一句话就能救赵灵的一生。

嬴政让宫人上了茶,给李思赐座。

“何事?”嬴政见李思心事重重,但又未开口相求,善解人意地又道了四个字,“说吧,我准。”

“王上……”李思心中一阵暖流,嬴政私下与她相处时,未以王权压过她,反而对她像是知己朋友般。

当然李思有自知之明,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即便是李思心里也把嬴政当做朋友,可这份情谊仍旧是不等价的。

李思明言,明日看舞一曲,风月馆里有个叫赵灵的舞姬,舞得特别好,会赵国特有的鼓舞,为王上表演。

“你来见我,不止是让我看一场舞……”嬴政很聪明,猜得出李思另有意图。

李思不敢有所欺瞒,只得道出缘由,嬴政点名看赵灵的舞,伶人馆便有了理由拒绝长安君嬴成蟜。

“这个成蟜真是够顽劣。”嬴政听闻李思所言后,眉头凝重。

宫外那么多女子,嬴成蟜风流也就罢了,连风月馆的舞姬都不放过,着实让嬴政心生不满。

但舞姬只是区区小事儿,嬴政不至于因为此事就责怪嬴成蟜,兄弟和气一旦伤了就难以修补。

“听来成蟜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而你为何偏偏要帮这个叫赵灵的女子?”嬴政眉头轻挑,“此赵女莫不是美貌天香?”

“回禀王,赵灵的确颇有几分姿色,不过王的宫里佳人众多,各有秋色。”李思忙道。

嬴政快满十六,还未立王后,李思听闻吕不韦有心在诸国公主中选出一个才貌出众的,请奏配与秦王,亦结为两国之好。

这战国年代,各国之王迎娶的王后,多为别国公主,两国结姻亲好事,关系也予以修和。

李思长嬴政一岁,十七岁,到了可成家的年龄。嬴政似乎看出了端倪,嘴角露出隐隐笑意:“你是不是喜欢那赵女?”

“……”李思怔住,随即也笑了笑,当做默认。

嬴政若知李思喜欢那赵女,必会答应李思所求:“那好吧,既然你喜欢,我就留她在宫中。明日也好生看看,你心仪的女子何等出色。”

“谢王之恩。”李思拱手而拜,只有如此先解燃眉之急。

翌日,一切依李思计划,长安君派人来风月馆接赵灵时,伶官只得道,赵灵被大王召去跳舞了,王很喜欢赵灵的鼓舞。

长安君的人只得无功而返,既然王留意到了此女,嬴成蟜即便是心有所图也不敢再动,而此事也让嬴成蟜有所警觉。

怎么会偏偏这么巧……从来没有过的事儿,嬴政不会点名让某个舞姬表演。嬴成蟜在府内得知此事后,惊了一身冷汗,兴许王有所知晓,才故意如此安排。

此事之后,嬴成蟜再也不敢打宫中舞姬的注意,风流之事也有所收敛,免得惹祸上身。

事后赵灵无恙,她才把这件事来弄去脉告诉了赵高,赵高当夜就拉着赵灵来向李思道谢。

“原来恩公也就在宫里,请受赵高一拜!”赵高朝李思行了大礼,李思于他们赵氏兄妹大恩。

“不敢当此大礼,快起来。”李思忙屈身扶起赵高,见赵高感动得声泪俱下,反倒是起了一身起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