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顾川以前也吃过罐头,那时他十三四岁,在聚集地的海场帮工,年初阿妈受冻生了场大病,一直不见好,医师说她需要吃些有营养的,于是他用攒了好几个月的工钱问军舰上下来采买的士官买了几个昂贵的高汤罐头。

罐头确实有营养,阿妈一天吃一罐,身体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后来有一天他下工早,回到家时正好瞧见阿妈在拿罐头里吃剩的汤汁喂五岁的弟弟,看见他的阿妈向他招了招手,把最后一勺汁水填进他的嘴里。

不太甜,带有一点点骨香,那个时候的顾川心想,罐头的味道也不过如此。

“好吃吗?”陶粟眼眸清亮温软,目含期待。

顾川从回忆里抽身,低沉着嗓音回答道:“很好吃。”

陶粟的罐头和阿妈的罐头一点都不一样,可口鲜美极了,可他不敢多吃,因为怕吃多就再也无法忘怀,日后吃什么都味同嚼蜡。

就像遇见了陶粟以后,他的眼中就全是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别的人。

男人只尝了一口,接下来说什么也不愿再吃,兀自将海鱼肉吞食得干干净净,瞧得陶粟牙酸不已。

她没办法,只能自己一个人吃罐头,不过陶粟的胃小,吃一小半就饱了,剩下的盖上盖子,重新放回登山包。

海上气温摸约十几二十来度的样子,下着雨更显冷,这样的温度条件下,罐头开封后不容易坏,晚上还能再吃一顿。

顾川看着陶粟摆弄她那个大背包,包看上去虽大,但罐头体积也不小,装十几罐顶天了,而少女娇贵又挑食,这些罐头几乎称得上是她的本命粮。

他有意提醒她节省:“这种肉罐很精贵,在我们聚集地非常少见,一个起码能卖上一金,你好好留着,自己慢慢吃,不要随便拿出去。”

陶粟对男人话里的“一金”分外感兴趣,本想转过身多问几句,但对方已经站起去取藏起来的鱼油和余陆粮。

见人家有要事在忙,她只好暂时作罢,想着等晚些时候再问。

岛礁虽然锋利难行,却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礁洞易于藏匿物品,顾川藏起来的鱼油麦米就在其中一个洞中,被他用防水的厚布兜牢牢裹着,一丁点也没沾湿。

男人把两大袋东西提到皮艇上,陶粟低头看了看,嚯,还挺多。

粮食袋里装着的是余陆上今年新收的麦米杂豆,足有五十斤重,一只稍小些的袋子里放的是顾川从鲸尸上取得的鱼油,沉甸甸的一大包,另外还有一只他路上喝的羊肚水袋,里头的淡水半满。

每一年海上快到冬季的时候,海民们都会拿出家中积攒了许久的海鲜干货和金饼银币,千里迢迢去海岸边找余陆人换主粮袄被过冬。

这两年因着余陆面积越来越小,土地上的作物产出也变得越来越少,价格高昂叫人吃消不起。

像顾川这样一换就五十斤的,都能称得上是买米大户。

陶粟津津有味打量了会儿,她还没有见过新世界的粮食,也不知是否跟自己空间里囤积的米粮一样,不过见防水的袋口严密扎实,她也不好意思让顾川解开,想着晚上到了地方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