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曹操连忙拦住他,飞快将话说出来,“讨董可以,但不能以刘檀继汉的名义出兵,不然我等就成了另立朝廷的乱臣贼子,无法让天下人认同。”
袁绍停住了所有身体动作,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和曹操对视,里面哪里还有半点悲痛的样子。他一字一顿地沉声说道:“我也觉得刘檀和王芬不能服众,年号黄天更是笑话一样。我想,我们就以‘替少帝刘辩报仇’的名义出兵如何?”
曹操这才松了口气:“本初只要不被仇恨蒙蔽,天下英雄舍你其谁?”
袁本初听了曹操的恭维,脸上露出一丝掌控全局的得意,仿佛又是当初在大将军府的那个意气风发的袁本初了。“既然是替少帝报仇,那我等就直接发兵雒阳,不必理会董卓派往冀州的军队。”让他们和王芬刘檀打去,两败俱伤最好。
冀州不少官员是袁氏的门生故吏,一旦刘檀倒了,他刚好可以入主冀州。躲在刘檀后面搞阴谋,那里有自己当家做主爽快?
这么一想,袁绍更加高兴,茶还没喝完就往外头跑。“备车,备车。我要去联络张邈、桥瑁等人。”
曹操站在府门前,看着袁绍华丽的车驾匆匆离开,目光中幽深。以他的立场来说,灵帝就两个儿子,老大刘辩被董卓杀了,如今再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五岁的刘协。灭了董卓扶持幼帝,才是救国之道。
但似乎,其他人不是这么想的。
就连阿生也不是这么想的。
在黄鹂清啼的早春,曹操可以清晰地回忆起阿生随粮种送来的话语:“阿兄以为,讨董之人,有几个是为了名声,又有几个,是为了摧毁中央朝廷的威信呢?”
我真的错了吗?
讨董真的救不了大汉吗?
春光无言,也来到了辽东的土地上。第一个迎来生机的城市,是最南端的大连港。
曹家坞堡建立在一座矮山上,水泥和卵石铺成的路面让上下变得极为便捷,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进入繁华的市区。青瓦雕栏一直绵延到港口,与那里停靠的无数海船遥相呼应。
此时,两个小少年骑着小马,载着野兔野鸡,顺着水泥路往矮山上奔驰。过了三道围墙,两个就翻身下马,熟门熟路地冲进正堂:“母亲,我们看到了停在港口的‘致远号’,可是祖父和姑母来了?”
进到屋内,只见以往冷冷清清的正堂已经被曹家人给挤满了。曹嵩的姬妾,曹嵩的庶子,庶子还有姬妾,庶子还有庶子,再加上没出嫁的女儿和孙女,怎么算都有三四十号人。
拥挤,没规矩。
曹昂眼角一抽,连忙低头行礼,动作如行云流水,优雅大气。这套大礼是阿生从荀家那里学来的,即便袁绍来了都只有夸赞的份。
现年九岁的曹铄却没有哥哥那么多心思。他对海船尤其热情,爬上坐具的时候依旧手舞足蹈:“母亲,‘致远号’真大啊,我们在山上都能看到。比我们来时乘坐的‘威远号’还要大。”
丁氏笑着给曹铄擦汗,嘴上却要嫌弃两句:“满身的血腥味,也不知道去换身衣服,冲撞了你的姑母和从姊妹们要怎么办?”
曹昂连忙告罪,拖起弟弟去屏风后面更衣。
坐在上首的曹嵩爷爷满眼都是慈爱。无论是天真活泼的曹铄,还是进退有度的曹昂,都让他那颗被儿子叛逆伤害的心灵得到安慰:“好,好。孟德的儿子养得好。”
丁氏连忙谦虚:“阿翁谬赞。二郎这几日忙于春耕,这两个孩子就野了,整天在外面打猎骑马——”
“是啊。曹昂也就算了,曹铄也太没规矩了。”这嚣张的声线,不用听内容也知道是张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