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慕蒙思考该怎么应答,而逢息雪却不过随口一问,不等她回答,便解了她的疑惑:
“圣祖有训,石心生情乃是命劫,需在初期发现时即刻割去心上肉茬,维持此心坚硬,否则后患无穷,唯余自损而已。”
他说完后,一句多余的话都没再说,仿佛只要慕蒙不问,他便也什么都不问。
慕蒙确实没有再问,逢息雪前因后果说的很清楚。她怔了片刻,最终起身道:“逢息雪,我还有些事,先走了。你不必太忧虑,过几天就是第八次浇灌思安花,到时我会和路照辛说的。”
……
慕蒙步履缓慢,一步一步走在庄严肃穆的天宫之中。
她一边走一边沉思,目光随意地打量处处熟悉的景致。
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承载了她多少快乐无忧的回忆。后来,回忆中的那个人成了此生的噩梦,她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终于将他置于死地。她实现了曾经对自己发过的誓,可到此刻,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怅惘。
如同逢息雪所说,慕清衡多次用匕首割掉心上的碎肉,这个举动的确决绝而无情,可是不是也侧面印证了一个他甚至不想承认的事情。
——慕清衡的石头心,曾经一次又一次的柔软过。
如果他曾开启重生之阵。
如果他剖出原本的心脏换上匪石。
如果他真的千万次动摇心软。
慕蒙停下脚步,怔怔的想着:若不执着于他做下的那些恶事,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至少——至少他并不是一个生来就穷凶极恶的人,他不是天生的魔物,并非以毁灭为乐。
万事皆有因果,既然慕清衡原本有一颗正常的心脏,那么她换心入魔,定有自己不为人知的过往和秘密。
慕蒙眼珠微转,忽然目光一顿,调转过身换了方位,径直向天帝的宫殿走去。
……
天帝正立于书桌后执笔写字,见到沐慕蒙进来,便笑吟吟地放下笔,将书好的纸拿起来给他她瞧:“蒙蒙,快来看看爹爹的书法,可有长进了?”
慕蒙笑了一笑,爹爹什么都好,万事出色,唯有写字这方面稍微薄弱些,他近些年闲来无事,总是默默练字。
慕蒙接过纸扫了几眼,点评道:“越发好了,只怕再过不久便能及得上我了。”
“你倒还真不谦虚,都敢调侃你爹爹了。”天帝笑骂了她一句,将纸收到一边。
慕蒙在他对面坐下,眼神随意一瞥,忽然发现爹爹所用的镇纸并不是真的镇纸,而是一块玉牌。
她心中有数,信手取过玉牌翻转来,果然看见上面的那个衡字。
慕蒙伸手太快,天帝没来得及阻止,见慕蒙看到玉牌上的字,他吓了一跳:“蒙蒙,这个玉牌就是……其实我……”
“没什么,爹爹不必紧张,您喜欢留着什么,拿什么来镇纸,都没关系的,我又不会怪您。”慕蒙微微一笑,将玉牌妥善地放到原处。
其实这些年她并不是不知道,爹爹始终对慕清衡深深怀念。曾经她一度以为,毕竟有父子情分在,爹爹这些年对慕清衡的疼爱不假,他曾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孩子。
但现在,她知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往,再看爹爹这些年的追思,总觉得不止如此。
因为身边人对慕蒙颇为照顾,所以多年来谁都不主动提慕清衡这个名字,慕蒙微微一笑,今日主动提及:“爹爹,我知道你一直思念……思念兄长。您心有情义,思念又无过错,不必过分自责,人哪里能管得住自己的心呢?不过提起他,我倒有一事想问问您。”
天帝咬了下嘴唇,面露丝丝羞惭之色,低声道:“你问吧。”
“爹爹可还记得曾经向我介绍四九安思盏?当时您说兄长亦有一盏四九安思盏,但它却与没有并无不同。”
慕蒙抬眸,明明是清澈乖巧的一双眼睛,眼底却隐隐蕴含着复杂,“我想知道,您何出此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