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则悄悄地拿出了手机，给远在中国的朋友发了一条微信：【陈，你姐姐真厉害。】

罗马时间的晚七点五十分，是中国时间次日凌晨的三点五十分。

雷蒙等了一会，意料之中，没有收到任何回信。

他并没有感到可惜，如果陈在这个时间点回他，他才会感到愕然乃至生气。

这么想着，雷蒙又敲击屏幕，发送了第二条和第三条微信。

【苏舟很好，不用担心，今晚他很开心。】

【照顾好自己，不要太操劳，好梦。】

“那么——”雷蒙收起手机，看向其乐融融的一家人，“陈女士，苏先生，苏舟，我也告辞了。”

“好的，雷蒙，”陈清荷的态度颇为热情，“欢迎有机会到中国来玩，我知道你是小凡在乒坛里最好的朋友，我也从来没看到过粥粥这么喜欢一位长辈——苏舟和清凡都麻烦你照顾了。”

“是陈照顾了我很多。”雷蒙说，视线越过了两位大人，看向正对他不停眨眼的教子。

在两人的视线相遇后，他那年轻的教子做了个夸张欢呼的手势，然后又对他比着缓慢而清晰的口型，无声地对他说“教父！爱你！心——”。

雷蒙怎能不为此失笑。

雷蒙也确实笑了，并且礼尚往来，对着他可爱的教子也眨了下眼睛。

……嗯，不是他的错觉，苏舟似乎对他的这一个表情毫无抵抗力。

雷蒙收回了视线，认真地承诺道：“苏舟是我的教子，是陈的外甥，他本身也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请放心，女士，我很喜欢他，无需您说，我也会多多照顾他，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说着，雷蒙又分了一点眼神到后方。

……哦，果不其然，他可爱的教子又脸红了。

苏舟不是那种容易害羞的孩子，相反，他热情又大方，积极又开朗。

可是苏舟在他的面前似乎总是扭捏了很多。

……雷蒙把这归结为……

“呜……”苏舟把头埋在苏杭的背上害羞哔哔，“我——我永远喜欢我的godfather（教父）……嗯，sponsor（教父）！”

虽然听不懂sponsor但是听懂了关键词father的苏爸爸：“…………”

苏爸爸开始认真地回忆一个问题，他的儿子，他唯一的孩子苏舟，是否对他说过“我最喜欢爸爸”、“我永远喜欢爸爸”之类的言论。

回忆了良久的苏杭先生：“…………”

“阿杭？”被儿子推着往回走了一小段路，陈清荷一回头，才发现自己的老公竟然没有跟上。

那位谈吐笑容都很让人舒服的法国人已经回去了，也就是因为和那位雷蒙·博耶尔先生又聊了几句，陈清荷才没有及时发现她的丈夫竟然还待在原地没走的奇景。

但是更让她惊讶的是——

她，叫了，“阿杭”。

……然而这个“阿杭”竟然毫无反应。

陈清荷：“…………”

“粥粥，”她拍拍儿子结结实实的手臂，语调稍微抬高了一点，“过去看看你爸爸怎么了，怎么连我叫他都听不见了——等等，刚才在我和雷蒙说话的时候，你有和你爸爸说什么吗？”

已经敏锐察觉到了什么的粥：“…………”

粥乖巧地松开妈妈的胳膊，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我没有和爸爸说什么，就……嗯，谁能不喜欢雷蒙·博耶尔呢，我只是激动地说了一句‘我永远喜欢教父’……而已。”

很清楚自家老公脾性的陈清荷：“…………”

她揉了揉儿子的头：“粥粥，你爸爸很爱你。”

苏舟乖巧地弯了弯腰（他已经比妈妈高啦！），也摸着自己的头，有意地拖着尾音说：“我知道的啦……”

陈清荷捏捏儿子的脸：“那么，知道该怎么说了？”

苏舟自信地挺起胸膛，大步流星地走了回去，他没有冒然扑到处于神游中的老父亲的身上——毕竟这个状态的老爹可是有点危险的，谁知道会不会下意识地给他来一个锁喉过肩摔呢？——停在苏杭面前两米的位置，苏舟清脆地叫了声：“爸！”

距离太近了，苏先生一下子就醒了。

醒了的苏爸爸有点脸色不好，因为，他，仔细地回忆了一遍，好像，从小小粥到粥，儿子似乎从来没有对他说过“我永远喜欢爸爸！”、“我最喜欢爸爸！”、“我超崇拜爸爸！”……之类的话。

……男人奇怪的胜负欲出现了。

如果他没有看到苏舟对其他的男性长辈这么的孺慕推崇，他的心里可能依旧是平静如波，但是现在……

……啵。

儿子在他的脸蛋上啵了一口。

儿子抱了抱他。

儿子露出了超灿烂的笑容。

儿子像是幼儿园的小小粥一样对他撒娇……不，其实这一幕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总之，儿子甜滋滋地对他说：“老爸，超开心你能来看我，最爱你啦！”

苏杭：“…………”

苏杭：“谁教你的？”

苏舟：“啊？”

苏杭：“我们家没有见了人就亲亲抱抱的传统……我们国家——整个东亚文化圈也没有这样的传统，是跟着你的西方朋友们学的吗。”

苏舟：“…………”

苏舟的笑容消失了。

他“啧”了一声退回到妈妈的身边，和一脸无言的女人咬起耳朵：“看吧，妈，不能怪我平时对老爸没表示，就他这种臭脾气，你当初怎么看上他的？”

苏杭先生快步走了过来：“清荷，我早都说过，不要被西方这一套肢体接触传染了，你……”

陈清荷转头就在苏舟的额头上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