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安东尼卢梭西轻声说：“男孩，你真的拥有一位会被整个乒坛的所有人、热爱乒乓球的所有人都深深羡慕着的教父。”

然后他又大大地吸了一口气，稳住情绪，再次打开了话筒。

他激情澎湃地接着之前的那句这当然不是在说比安奇在有意攻击这个众所周知的弱点继续说：“正常的交手当然不是在攻击弱点！敬意的交锋也与弱点无缘！雷蒙博耶尔的体力不如他的五年前与十年前，但是五年前与十年前的他的技术与经验当然也无法与现在的他相提并论！我相信，在座的各位，有不少人是从雷蒙博耶尔的少年时期看到了他的青年时期、又从他的青年时期看到了他的年近中年，他们无法见证雷蒙博耶尔的一生，却无疑见证了名为球员的雷蒙博耶尔的漫漫长路，可我们还能见证他多久呢？我们还能继续看着他……看着他的日子…………我……抱、抱歉，我突然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我……”

苏舟阻止了安东尼想要再次按下话筒开关的手，他的心底升起了几分怅然，却不显露到面上，而是缓慢且坚定地对这位意大利解说摇了摇头。

苏舟比着口型：请继续吧，没什么丢脸的。

于是所有正在观看比赛、收听解说的人，都听到了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这个以安吉洛比安奇的狂热球迷为由、被不少人所熟知的意大利解说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哽咽。

……这一刹那，本就杳无声息的比赛现场变得更寂静了，从原本的寂静变为了沉重，在沉重的基础上又染上了伤感。

场中的赛事还未结束，坐在观众席上的他们本就不会发出噪声，但是现在……

年轻的球迷无法体会这样的情感，年长的球迷却在一瞬间红了眼眶又哑了喉咙，他们之中不乏与雷蒙博耶尔年龄相近的，也不乏已经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他们看球的时长近乎与他们的年龄相等，在这么多年里，他们见证过各种各样的球员走过了各种各样的路，却从未有过真的从未有过任何一人，走过雷蒙博耶尔这样的路。

年轻时的不得志没有击垮他。

成年后的赞美声没有淹没他。

就连年近三十时的退役期也无法带走他。

他陪伴着他们、他们陪伴着他，走过了对于一名乒乓球运动员而言、堪称不可思议的二十多年的路。

这是一段漫漫的征途。

于是他们看到他的球风变得逐渐稳重、看到他的眼角生出了细纹、看到除他之外的所有球员都成为了小辈、看到他成为了那唯一的一颗常青树、独一无二的古董先生。

…

……

场中，比赛仍在继续，小比分已经到了接近赛末点的4：9。

雷蒙博耶尔得四分，安吉洛比安奇得九分。

这就是一场比赛的结束了，不可能再有翻盘了，就连本应兴奋的意大利球迷也在心中平静地这么说。就如认定了雷蒙博耶尔的体力已经变成了他的薄弱项、这绝对不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不尊敬；就如认定了安吉洛比安奇已经在尚未真正尘埃落定的此刻、拿到了下一场比赛的入场门票，这也是普普通通的客观事实。

是的，只是普普通通的客观事实而已。

就像是人总会老。

就像是每一位球员都终会迎来“那一天”。

那一天，他们会在众人的不舍、难过与祝福下，离开这片陪伴了他们半辈子的赛场，与这片藏蓝色的世界挥手再见。

因为

因为古董先生的退役期只是“迟到”了，却不是消失了。

所以他们也距离“那一天”越来越近了，雷蒙博耶尔的每一次击球、雷蒙博耶尔的每一场比赛、雷蒙博耶尔的每一回站在场边……

……对于每一个热爱着乒乓球的人来说，都是看一次少一次了。

就如此刻，就如现在，就如时间还在流逝的这一秒

雷蒙4：9安吉洛…

雷蒙5：9安吉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