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句话,婆婆天天念叨着,王娜耳朵都快起茧子,懒得搭腔,轻抬眼皮,打出一个哈气。
她更感兴趣的是婆婆接下来的话。
果不其然,王大花看了眼在寒风中赶路的儿子。
“孟成走了,按理是给宁宁留了份工作。宁宁这要上大学,冬冬还小,他们老孟家也不缺这份工作。回头我跟宁宁说一声,让她把这个工作让给小鱼她爹。”
王大花看着自己儿子高大身影,高兴起来,“这可是公家饭,铁饭碗。我儿马上也能吃上铁饭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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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宁舅舅牛大力轻打牛屁股一鞭子,“娘,宁宁她能愿意?”
“凭啥不愿意!”
王大花瞪眼,“想那年,冬冬刚出生的时候,孟成他们家粮食不够吃。每周都来咱们家蹭饭,咱们也没跟他们不愿意啊!”
是没不愿意,但每周人来也没把人当个人看。不是喊人下地收麦,就是上山砍柴。
不是把人压迫的狠了,孟成当上经理,发达了两家关系,也不至于这样。
王娜没婆婆这么乐观,当着自家男人面,也没跟婆婆起冲突,只是提建议道,“娘,孟成不在了,怎么着也得让丽芬回来有一趟。不说去孟成坟前上个香,就是看看两孩子也是好的。现在宁宁他们姐弟两,肯定还是想见丽芬的。”
王大花点头,若有所思,“你说的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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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孟宁简单地给冬冬炖了个鸡蛋羹,金黄鲜嫩的蛋羹,配上几点香油,香味只往鼻尖钻。
冬冬咽了咽口水,乖乖搬着小凳子坐在饭桌前,与孟宁相对而食。
没吃几口,冬冬低着头,突然问了一句。
“姐,咱们以后是没有爸爸了吗?”
“嗯。”
院子里闪着干簧的灯光,天空中星星寥落,月亮孤单挂在半空。
“爸爸平日里又没管过我们,有跟没有也没什么差。”孟宁吃完最后一口蛋羹,“没什么可难过的。”
冬冬年纪小,不记事,对孟成是失望多于希望,倒真没想过有一天孟成会不在。
“可我还是有点难过。”
他放下勺子,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伸出自己小拇指比划着,“就有一点点的难过。”
孟宁摸摸他的头,亲了亲他的脸蛋,搂他在怀里,“姐姐在呢。姐姐是永远不会离开我们冬冬的。”
“嗯!嗯嗯!”
冬冬用力点头,在孟宁怀里呜呜哭了好一会儿,才泪眼朦胧的抬头,问的真诚。
“姐姐,你真的一点都不难受吗?”
孟宁抚他后背的手顿了顿,“我也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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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成一生玩的潇洒,对感情背信,对婚姻不忠。
打过老婆,也骂过孟宁。
离婚之后,更是把冬冬全然托给了孟宁。
每天不喝烂醉,不进家门,在男女关系,更是不可言说。
一月工资五十往上,留给姐弟两的只有二十。
为人好面,有什么好酒好烟,也都喜欢给伯父姑姑们,全然不顾自己家里生活。
从没为他们想过攒钱。有时候,打牌输得没钱了,也会在家里翻腾他们姐弟俩辛苦攒的一点钱。
孟宁看的明白,这个家,早在父母离婚之后,只剩下她和弟弟。
“爸爸是个大坏蛋,坏到90分。”冬冬又哭起来,“但他还是送过我去上学,也带我练过跑步,给我讲过功课,还带我去学校看过你。他还是有10分是好的。”
“对。冬冬说的很对。”孟宁声线温柔,似有怀念,“爸爸过年的时候总是会记得给我们弄虾来吃;爸爸虽然每个月工资给我们很少,但是每个月都会给我们各种票;我上大学,爸爸也是找了人,出了力。”
冬冬斩钉截铁,“爸爸也有好的一面。”
“对。”
孟宁拽长毛衣袖子裹住自己凉凉的手心,依旧温柔,“只是,他不适合当一个爸爸。”
或者,他不是一个好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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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
冬冬被尿憋醒,穿着秋衣秋裤跑下床出去撒尿。
清晨凉风一吹,整个人瞬间清醒。
而此时,厨房已经飘出香味。
“姐,你做什么呢?”
“小笼包。”
孟宁穿着围裙,拿着小笼屉,抽空看了眼门口,瞪眼,“孟宏,现在立刻马上回去穿衣服。”
“嘿嘿。”
冬冬做了个鬼脸,小跑着回了屋子。
没一会儿,冬冬穿好衣服,又拿着两张废纸和一个记名册跑过来。
“姐,这是什么?”
孟宁鼓励冬冬发问,也从不糊弄冬冬,很认真的回答他,“这是三伯母昨天给的记名册。上面记着这几天谁来了,谁给了多少钱的礼金。”
冬冬似懂非懂,“可姐姐,这有两页是前后重复的。”
孟宁擦了擦手,蹲下接过记名册,指给冬冬看,岔了话题,“那冬冬觉得这两页重复的字,写的一样吗?像一个人写的吗?”
冬冬认认真真的看了下,学着老师的样子,背着手,点点头。
“肯定是一样的,姐姐你看,这最后的勾勾都一样,中间的黑点也一样。”
孟宁摸了摸他的头,笑,“行了,快去洗漱吧。洗漱完,我们就可以吃饭了。”
“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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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宁忽悠走冬冬,拿着昨晚上临摹重置的记名册,缓慢沿边撕去原本的几页。
仔仔细细,边边角角都撕干净。
而后握成团,扔进火堆里。
爸爸不在了,没有人能继续做着吸他们血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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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冬冬穿好衣服,洗漱完,孟宁这边也端着两屉包子开饭了。
冬冬自觉去厨房端粥,孟宁端着自己自制的小料。
小料的底料配醋,添几滴麻油,上浮着孟宁自制的辣椒酱。
酸辣味勾的人只泛口水。
一笼小笼包,蒸够六个。
小小的一个,皮薄肉多,泛着香味的小小油汁,蘸上孟宁自制的酸辣有余的小料,刺激味道绽放舌尖,唇齿间弥漫肉的香味。
“姐姐,我能吃两笼。”
冬冬一个接一个的吃下去,嘴巴被辣的红红的,又带着肉的油,看上去倒是心情好多了。
“能吃也不准吃。”
孟宁冷酷无情,“还有粥呢。今天做的你最喜欢喝的南瓜小米粥。你还喝不喝了?”
“喝。”冬冬合胃口了,放着大话,“姐,我都能吃完。”
“那也不行。”孟宁怕撑着冬冬,不肯允准。
“哦。”
冬冬吃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吃的格外珍惜,小脸也没刚刚那么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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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宁筷子戳着包子,笑着顺毛,“你乖,我一会儿带你出去办事。办完事,带你吃好吃的,给你加餐。”
冬冬心智比一般孩子早熟,也敏感,闻言,想也不想问,“姐,你一会儿去哪儿办事啊?”
孟宁云淡风轻,“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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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警局的路上,孟宁跟冬冬打着预防针,“我们一会儿要寻求警察的帮助。”
“姐,为什么呀?是有人欺负你吗?”
孟宁侧头,笑,“没有,谁敢欺负我啊。你姐的脾气你还不了解,谁敢欺负我,我可不要上手撕了他。”
冬冬真的是懂事的让人心疼,“还有我,谁敢欺负姐姐了,我也要咬他踢他。”
“好,”
孟宁不阻止弟弟的好心,“但我们也要量力而行。对于那些我们打不过的人,我们还是要智取的。”
“姐,啥是智取呀?”
“就是用脑子。”
孟宁牵着冬冬小手,“就像今天,三伯娘拿了咱们家的钱。咱们上门要,三伯娘肯定不会给,还会落一个不孝不懂事的名声。所以,咱们只能寻求警察叔叔的帮助呀。”
冬冬童言童语,稚气的不得了,“那警察叔叔会帮我们吗?”
“当然会呀。警察叔叔是最公正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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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宁牵着冬冬走到警局门口,蹲下,给冬冬理了理领子,仍有余温的掌心轻柔地摸摸冬冬小脸,“冬冬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那一会儿,无论发生生么事,小男子汉都不要害怕,好不好?”
冬冬暖极了,学着她的样子,小手在孟宁白皙脸上也轻轻摸了回去,“阿姐,我不会害怕的。你也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孟宁压不住的鼻尖冒出酸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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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青藤爬满围墙,古朴生锈掉漆的铁大门两侧开着,门前的两座石狮子,威严而庄重。
孟宁压下心里打鼓,牵着冬冬,一步一脚印走进去。
跨入大门,走进里屋,大厅里零落一个警察,还正拉着一个穿军装的男人,热切而亲热.
“竟哥,都到饭点了,咱们中午一起喝一杯。”
孟宁下意识看了眼自己墙上的挂钟,也不过九点三十五。
这是什么饭点?
孟宁毕竟是还在上学的学生,书生气重了些,不可避免地对那个警察有了些许不满。
这不就属于懒职怠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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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来了。”
韩竟听到身后脚步声,微侧头瞥了眼,一个瘦弱的姑娘和一个胖乎乎的白净小孩。
许是家里有孩子的缘故,韩竟见冬冬第一眼就合了眼缘。
胖乎乎,圆滚滚,白里透红的小脸,嵌着跟他姐一样的桃花眼,少了两分娇俏,倒多了几分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