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中格外安静,压抑的氛围让下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喘,蹲在灶台边熬药的小丫鬟都察觉不对,偷偷抹眼泪。

李澈懵懵懂懂的知道父亲很不舒服,乖乖的站在病床前,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宽慰父亲。长孙怡站在房门外眼睛都哭肿了,不忍心进门瞧见夫君一脸憔悴的病态。

“哥哥,你会好起来的。”

玉明熙坐在床边将李乘风扶起,曾经站在她身前发誓只要有他在就会护她周全的哥哥,被顽疾拖垮了身子。高大健壮的身体如今瘦的只剩一把骨头,温润如玉的脸上一片苍白,眼睛也渐渐混浊。

不该是这样的,哥哥本还能撑两年,病情怎会突然加重。

她忍不住多想,前世也是如此,太子哥哥病重之后,皇帝迟迟没有再立储君,因为丧子之痛拖垮了年迈的身子,让李禄趁虚而入。

玉明熙突然害怕起来,她还没有准备好,如果没有了太子哥哥,她一个人如何撑得起这么大的责任。

“明熙。”李乘风声音微弱,干瘦的手轻轻按在她手上,“你已经能独当一面……是时候自己去干一番事业,即使我不在了,你也要保护好自己,不要给人欺负了……”

“因为有哥哥在,我才有底气做官,我一个人不行的。”玉明熙鼻头一酸,眼泪落了下来,她能感受到李乘风呼吸的微弱,连心跳都慢了下来。

李乘风眼中无神,看向床尾的李澈,李澈忙走上来坐在父亲身边,哽咽道:“父亲你别走……”

李乘风摸摸儿子的头,抬起手的动作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澈儿乖,父亲走了还有姑姑在……姑姑害怕一个人,澈儿就和姑姑在一起,听姑姑的话,好不好?”

他知道自己走了之后,自己的儿子年纪还小,虽然有沛国公长孙家的人护着,但长孙家自己也有儿子,对待李澈必然不会尽心尽力。而玉明熙没有定亲,嫡亲的家人也不再京中,想要在朝堂之中站稳脚跟,就必须要合作抱团。

为了李澈的未来,让他和玉明熙亲近是李乘风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李乘风的双眼渐渐睁开,口中呢喃着自己早逝的母后,玉明熙见状不对,浑身紧绷着让李澈来扶住他,她赶紧出去把长孙怡带了进来。

“夫君!”长孙怡泣不成声。

听到妻子的声音,李乘风稍稍恢复了一些意识,紧握着她的手,“怡儿,这辈子我对不起你……来世,我们再做夫妻……”

说罢,他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消瘦的身子弓起来,呢喃着,“母后,母后……儿子好想你……”声音渐渐落下来,李乘风像一片枯叶从树枝飘落,落在地上了无声息。

压抑在心上的悲伤瞬间爆发出来,长孙怡抱着太子的尸身痛哭,李澈也哭红了眼睛,玉明熙抱着年仅六岁的李澈,泪水止不住的流,哭声压在喉咙里。

穿白衣,挂白绫。

太子府上下死寂一片,朝臣上门送行祭奠,抬棺起灵,玉明熙一手操办了李乘风的葬礼,不施粉黛的脸上挂满泪痕,可她不敢松懈,李澈与长孙怡比他更要悲伤,她要替太子哥哥支撑下去。

宫里没有传出消息,待太子的棺木下葬皇陵后,玉明熙悄悄进宫求见圣上。

走进御书房,坐在书案前的皇帝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憔悴,只是眼神难掩悲伤之色,皇帝从奏折中抬起头来看她,轻叹一口气。

“乘风的葬礼是你操办的?”

玉明熙慌忙跪下,“是,臣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若有逾矩,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深呼吸后身子靠在椅背上舒展开来,“因为这病,他母后早亡,他也受了二十多年的苦,如今……算是解脱了。”话中竟有几分释然之感,与前世的悲痛欲绝截然相反。

玉明熙隐隐觉得不对劲,她只改变了赵洵和裴英的人生,为什么李乘风的死和皇帝的反应都与前世不同。究竟是哪里变了?

“朕听人说,你在户部声望很高?就连尚书也得看你的眼色行事?”皇帝话锋一转,狐狸的眼神看向玉明熙。

“臣惶恐!”玉明熙心脏一紧,伏低了身子让自己的姿态显得更卑微,“臣一介女流,能得到陛下的赏识为百姓做事已经是三生有幸,怎会仗势欺人,自毁名声,还请陛下明察。”

君王的猜忌对臣子而言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随时随地会要了她的命。

玉明熙承认自己在户部是积累了不少名望,可她对尚书从来是毕恭毕敬,从未起过争执,怎会有人诬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