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特么的,真都不如让李处耘过来呢。
“怎么?想不开了,还是良心上过意不去,感觉对不住自己心里的底线了?”
大半夜的身后突然响起这么个动静,吓了孙悦一跳。
“卢大人?”
“呵呵,不用客气了,你‘大病初愈’,小心着点。”
孙悦一时间有点尴尬,只得道:“卢大人见笑了”
“你知道么,不过我来之前,二大王特意叮嘱过我,说你孙小相公虽然志在功,但骨子里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文人,你跟那一屋子杀才,天生就尿不到一个壶里面去。”
孙悦闻言苦笑,一时间居然也不知如何作答。
“孙悦,承认吧,二大王看的不错,你就是个文人,安邦治天下,上佐君王下活百姓,才是你的路,枢密院,其实从来都不是适合你的地方。”
“离开枢密院?把头埋在沙土里,就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了么?我读圣贤书,除了忠孝节义之外,更看到了担当二字,如果不是这两个字,我何必这么折腾?卢大人,我说凭我的本事,混吃等死也能在三十岁之前入朝为相,你信么?”
“我确实是讨厌杀人,但是我相信,枢密院不仅有杀人之刀,更有活人之剑,武字怎么写?止戈为武!我辈读书,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离开枢密院,埋头于案牍文字之间,沉浸在朝廷斗争,勾心斗角之间么?”
“你知道么卢大人,有史以来所有帝王里,我最崇拜的就是当今官家,这不是拍马屁之言,跟唐太宗相比,或许他确有不如,但改朝换代而不杀人的,此前还从未曾有过,我相信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了,大宋开国近五年,官家的手中却没沾一滴的血,官家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止戈为武,我相信,这才是官家所坚守的道,这,也是我要坚守的信念,不管多难,我都要坚持下去,这,也是我的道!”
“呼,谢谢你卢大人,我刚才感觉挺迷茫的,现在,突然还坚定起来了呢。过两天我就去跟着你征调民夫,不过我绝不离开枢密院。”
伴着凄凉的月,晚风呼呼啦呼呼啦的从他脖颈后面吹,孙悦觉得心里有点苦,在池塘边上一圈一圈的散步。冷不丁的感觉身上一沉,回过头发现是韩崇训追上来了。
“我没事。”
“悦哥你别难过了,咱们人微言轻,决定不了这种层面的大事,咱管好自己就行了,到时候不管别人抢不抢,咱们新军都不抢就是了,那王帅不是说破剑门者屠成-都么,到时候咱们把剑门关给打下来,然后咱去把成-都占上不屠。”
孙悦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可能的,这跟湖-南的那次不一样,这一次是有主帅的命令,将士们名正言顺,而且你手里那点新军整编不久,大半都是原来的忠武军,他们身上的沙陀人习性太重,对王老将军也很敬重,到时候所有人都乱抢,咱们还能镇得住他们?”
韩崇训也无奈的叹了口气,所谓安慰的话,大部分其实都是些自己都不信的话。
而且说实在的,韩崇训并不是特别理解孙悦的坚持,因为本质上韩崇训也是个武人,而且在事前,除了孙悦也没人知道川蜀的屠城屠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比如很有名的一件事,王全斌传回京城一张地图,询问是否继续往南打,赵匡胤一把玉斧砍在地图上的大渡河上,说了句此外非吾有也,从此后这片中华故土就再也跟大宋没关系了,若干年后出现了一个叫大-理的政权。
后来宋朝的文人大多都将这归功到赵匡胤本人的仁义上,这事儿还挺有名的,大部分了解宋史的人都知道,但这真的是因为狗屁仁义么?当然不,因为特娘的后蜀不静,赵匡胤不敢打啊!
王全斌确实是把后蜀给打下来了,却是一个遍地焦土的后蜀,短期来看他用了两年才压住了川蜀境内此起彼伏的起义,长远来看,拖拖拉拉的直到真宗赵恒时川蜀都起义不断,大名鼎鼎的王小波起义就是给王全斌擦的屁股。
川蜀的人,都快被大宋的几代皇帝杀光了。都说大宋仁义,但这个仁义,却是绝不包括川蜀。
想了一会,孙悦对韩崇训道:“训哥儿,这次伐蜀,咱们不当先锋了。”
这回换韩崇训愣了,“为什么?咱们驻兵秦州,本就是按先锋给咱安排的啊。”
“不为什么,我的新军,绝不做屠杀平民之事。”
韩崇训眉毛拧成了一团:“就因为这个?咱不干,别人也会干,咱们自己干多少还能有分寸一些。”
孙悦苦笑,“屠城这种事,哪还有什么分寸可言,别人谁屠我不管,我不想自己手上沾无辜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