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仁浦嗤笑道:“乱臣贼子,你倒是很拥护啊。”
“我不过一介草民,却也知官家御极这一年多来,国泰民安,天下稳定,些许贼子反手而定,征李筠,李重进,威压南唐,势逼北汉,胡虏不敢稍窥中原,天下却没增一文的税赋,反倒是给了开封的十万河工口粮,听说今年官家还要再赦天下,如皮革角筋之物不再并入税赋,该为朝廷花钱来征收,如此官家,草民为何不不拥戴?”
“哼!天命?黄口小儿,也敢妄言天命,岂不可笑?”
“便是黄口小儿也知道天命,魏相却因身在局中看不通透,不觉得更可笑么?”
魏仁浦沉默半响,叹了口气,这话他其实不是第一次听了,无数人用这样的话来劝过他,却从没觉得像今天这么重。
连八岁顽童,都知道天命,自己,在赵匡胤眼中,是不是也如那跳梁小丑一般,幼稚可笑呢?
“还请魏相,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魏仁浦自嘲一笑:“无用废人,早死了算了,见了幽都王,再去向世宗皇帝请罪。”
“魏相可不能死,柴家血脉,世宗遗孤,都还活着呢,魏相既然是大周忠臣,难道不应该替世宗皇帝照料他的遗孀遗孤么?学生所见,这天底下的大周忠臣,只有魏相一个了,只有魏相活着,才能知道当今官家是真仁还是假义,只有活着的魏相,才会让官家对柴家稍有忌惮,退一万步说,若有一天官家真要对柴家不利,天下只有魏相可以站出来抵抗,魏相如此自暴自弃,若真是先死去见了幽都王,谁来保护柴家遗孤?九泉之下,难道就有面目去见世宗皇帝了么?”
魏仁浦闻言一哆嗦,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杨蓉急道:“魏叔叔,童言无忌,您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我代他向您赔罪了。”
魏仁浦却摆了摆手,朝孙悦一礼道:“受教了。”
孙悦自然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只要魏相爱惜身体,莫要自暴自弃就好。”
“小子,我听说你一身本事全靠自学,没有老师?”
“是,说句不自谦的话,蒙学与我而言实则无用,倒是想去嵩阳书院,可人家不收我。”
“嗯。。。。你可愿随我学经?”
魏府。
魏仁浦捏着太阳穴,不无失落地叹着气,左手边坐着的是杨家老四,右手边坐着的是杨家小姑娘,两人各执一词,各说各话,听得他头昏脑涨,好半天断不清这个官司。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家里的事,哪是那么容易就说得清的,况且他又不是他们杨家的长辈,本来是念旧友之谊,对他们家稍微帮衬了一把,没成想还帮出毛病来了,说到底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可人家找上门来非得让他做主,他也是觉得闹挺,找人做主你上开封府啊!
孙悦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正在四下打量着魏府的摆设和这魏仁浦本人,杨蓉却是暗呼侥幸,他们过来的时候四叔已经先一步到了,正添油加醋的胡说八道呢,这要是来得晚一点,指不定在魏仁浦心中留下什么样的印象呢。
魏仁浦的权势如何先放一边,单单凭他庇护自己十几年,杨蓉早就拿他当亲长辈一样看待了,若是让魏仁浦误以为自己是个不孝之人,她会很难过的。
“咳咳咳咳咳咳。”
“魏相?魏相你没事吧。”
“魏叔叔?”
魏仁浦摆了摆手,紧了紧身上的貂皮被褥,叹了口气道:“人老了,受不得风了,精力也不济了。”
转过头对杨家老四道:“四哥儿啊,如今已经改朝换代了,我如今,只是个戴罪之身了,你来找我,我这老头子也没什么用了,今日这事,既然牵扯了二大王、三大王还有慕容将军,老头子我的面子,在人家那,不值钱。”
杨老四惊慌道:“怎么会?您。。。您可是宰相啊!”
魏仁浦苦笑道:“前朝的宰相罢了,我前段时间私通李重进,被官家识破了,只等着上元节过完,很快就要三司会审了。”
杨老四听后吓得直哆嗦,脸都青了,“魏。。。魏。。。魏相,我想起家中还有要事,先走了。”
说完,杨四屁滚尿流的就跑了,孙悦嘲讽道:“这么急着走,不会是你娘给你生了个弟弟吧。”
杨蓉瞪了孙悦一眼,孙悦这才想起他娘是杨蓉亲奶奶,不由俏皮地吐了下舌头。
杨蓉没心思搭理他,忙跪在魏仁浦的身边道:“魏叔叔,您。。。。您真的私通反贼了?”
魏仁浦不忿地道:“什么反贼,他赵匡胤才是反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