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八十三章

权奸投喂指南 海的挽留 6297 字 10个月前

陆修业得知邱先生给妹妹出难题的事,当即就跑去看了题面。

他有心私帮妹妹,但他发现,他也不会解。

正抓耳挠腮,小厮来报说楚王府的镇国将军到了,老爷叫他过去。

陆修业甚觉惊诧。

沈惟钦此番入京,应当就是奔着和左家的婚事来的,按说纵当真要来拜会,也理该等亲事尘埃落定再来,怎么这会儿就登门了?

陆文瑞不在府上,大房的礼只能由叶氏来接。

叶氏措手不及,愣了下,方回神。

正低声和三房堂妹陆听芊说笑的陆听惠僵住,低头闭嘴。

这礼怎么是给大房的?

孟氏脸上挂不住,老脸涨红,不敢看旁人神情,灰溜溜站了回去。

陆老太太在一旁看得直蹙眉。

老三媳妇就是眼皮子浅,白白现眼。那沈惟钦虽则是三房的亲戚,但依着长幼次序赠礼也是该的,她竟这般急慌慌去接礼。

待到礼物尽搬来了,那长随笑道:“小爷与次妃入宫去了,诸位稍候。”他所谓次妃,自是指沈惟钦的母亲,郡王次妃李氏。

沈惟钦正缓步宫中甬道。

他今日一早就着人备好了车驾,要去陆家正经拜会一回——上回去得匆忙,不过打了个照面而已。

争奈尚未出门,就遇着了传旨的内官,这便命人先将帖子和礼物送去陆家。

皇帝宣他来,不过问些无关痛痒之事,譬如到了京中可还习惯,如今落脚何处,如此等等。陛见之后,他北行出宫。

李氏被太后召去说话,他纵出了宫门也无法即刻转去陆家,这便放缓步子,暗观宫中光景。

殿阙丹墀,宫室玉宇,一切都是那样陌生。

他依旧记不起自己是谁,只觉自己丢失了一段至关重要的记忆。他宁可丢失关乎学识的记忆,做个一字不识的白丁,也想寻回那段紧要的记忆。

纵穿御花园时,沈惟钦耳中飘来女眷的说笑声,有意避让,才转步子,就听一道女声扬起:“那是谁家子弟?”

须臾,但见一娉婷少女袅娜步来。

少女云鬟高拥,珠环翠叠,一袭八宝七珍如意纹紫绡掐腰湘裙勾勒出窈窕身段,白皙腕子上套的一副金宝地镯子,嵌一颗硕大的鸽血红宝石,浓郁鲜亮的红与长指上的蔻丹互为呼应,愈加显出一段冶艳之态。

沈惟钦看着少女一双眼睛,却是想起了陆听溪的眼眸。

眼前少女眼睛圆大,但非杏眼亦非桃花眼,黑眼仁和眼白均露出过多,睁眼望人时,双目炯炯,显出一股迫人的威势,毫无灵动之气。陆听溪的眼眸也是大而圆,然乌瞳居多,眼形精致,是令人见之不忘的秋水杏眼。水眸澄澈,眼神纯净,随意一瞥,便是灵气盈盈。

一旁引路的内侍低声告诉沈惟钦,这位是泰兴公主的独女,高瑜。

沈惟钦来京后听过高瑜之名。泰兴公主为人强势,教出来的女儿性子亦肖母,全不似个闺阁女子。高瑜心气高,已至婚配之年,却挑挑拣拣,迟迟未成婚。

他听说高瑜在作画上亦十分自负,自觉画技顶绝,可称天下女子之魁首。但他却觉这等人画不出什么好画,所谓第一,不过是没有被人外之人当面打脸而已。

论辈分长幼,沈惟钦是高瑜的表兄,只略跟她点个头算是打过照面。

高瑜见沈惟钦竟这般便走了,向一旁的内侍问了他的身份,嗤笑道;“倒是有趣儿,一个镇国将军而已,架子摆得比亲王都大。他这股冷淡劲儿,倒跟魏国公世子有的一比。”

她先前也曾想过嫁与谢思言,满京千金闺秀都巴着望着的豪门公子,若成了她的夫婿,旁的不论,仅是整日瞧着那些女人歆羡妒忌的目光,她都觉得浑身通泰。虚荣之心人人皆有,女人堆里的攀比更甚寻常。

但谢思言全不理会她,她碰壁两次,惹得谢思言不快,被整治了一番,只好作罢。

高瑜盯着沈惟钦的背影看了几眼。这表兄生得好,瞧着也是个傲到骨子里的。

她对侍从低声吩咐:“去打探打探沈惟钦底细。”

去往陆家途中,李氏道:“你若有与陆家结亲的打算,娘今次就帮你留意着,看他家府上哪个姑娘堪为我儿媳。”

沈惟钦缄默不语,低头翻书。

李氏看着靠坐马车一侧的儿子,心中大骇。

她也算摸准了儿子如今的脾性,沉默几同于默认。

本是试探,如今瞧见他这态度,李氏道:“娶陆家女也好,不过这事不急,等他家老爷子那事了了,再行筹谋不迟——眼下时局尚未全然明朗,你这般着急忙慌和陆家攀的哪门子亲?不过见面礼,竟送得那样重,唯恐旁人不知咱们跟陆家沾着亲故似的……”

订阅比例≥50可正常阅读,否则需等三天,补足比例可立即阅读陆听溪即刻懂了母亲的意思。

祖父失踪后,陆续有几户勋贵家的孟浪子弟着人来传话说,若陆家肯以她的亲事为交换,他们便可请家里帮忙疏通打点,陆家将人全轰了出去。今日怕是又来了一拨。

不过这帮人约莫过不久就该消停了。她听闻遣媒来陆家无理取闹的子弟无一例外遭了秧,不是被自家老子打个半死,就是出门摔断腿,邪乎得很。

“你廓表哥今儿还劝我不必忧心,说你祖父这事不日便能平息,但愿借他吉言。”叶氏叹道。

她将女儿拉进怀里,抚着她的背脊:“虽说你再过两年才十五,但娘也帮你留意着。等你祖父这事过去,娘便帮你仔细挑挑,必定给你选个顶好的夫婿。”

叶氏低头一看,见女儿面上全无羞赧之色,显是又神游天外去了,神色一僵。

她这女儿和别家姑娘不一样。别家姑娘瞧见俊美少年郎都是含羞带怯,她家女儿偏偏无动于衷。她犹记得有一回,淘淘正坐在园子里对景作画,家里来了贵客,内中有个样貌风流的公子,是永定侯府世子,府上几个姑娘都挖空心思露脸儿,淘淘倒好,跟人家行了礼就该做甚做甚。后头终于从椅子里起来,却是上前说人家挡了她的视线,请人家去别处看景去。

她至今都记得永定侯世子当时那神情。

叶氏叹息,罢了,女儿年岁还小,兴许过几年就开窍了。

陆听溪一回到物华院,就开始给甘松和檀香两个丫头交代差事。

“姑娘让奴婢们盯着二太太?”甘松满面不解。

陆家统共三房,她们太太是长媳,底下的二太太和三太太虽则平日里和太太偶有龃龉,但大面儿上过得去,三个房头也算是相安无事,近来没听说二房和大房这边有甚冲突。

“你们盯着便是,旁的不需知晓。”

檀香与甘松一道应诺。檀香便是今日跟随陆听溪入桃林的丫鬟。她站得远,不知究竟,但这不是她该操心的事。

她只是有些为自家姑娘着急。京城上下怕是没有不想嫁给谢世子的千金闺秀,陆家和谢家有一层拐了百八十道弯的亲戚关系,关系不硬,但能和谢家有这层牵扯已是羡煞旁人了,她家姑娘又生得玉人一样,还和谢世子有些交情——在她看来,互为对头也算交情。何况谢世子只是嘴上不饶人,实则并未为难过姑娘。

若她家姑娘多留个心眼,未必就入不了谢世子的眼。要是嫁入谢家,她家姑娘往后在这京城里就能横着走了。

亦且,谢家乃朱轮华毂的百年豪门,家中金山银山几辈子都花不完,姑娘若做了谢家少奶奶,且是富极贵极,京中那些千金小姐怕都要眼红得滴血。

陆听溪却在为祖父暗祷。

祖父自该逢凶化吉,否则好人没有好报,岂非没了天理。

祖父虽居高位,但自来耿介,仁泽广被。有一年雪灾,祖父往京师周边诸县赈济,见百姓房屋坍塌,夜宿雪地,而朝廷的赈济银迟迟不下,当即将自己在附近添置的庄子并两处宅邸让出来,给灾民安置,又自掏腰包多设了几处粥厂,保障百姓得以果腹。

祖父对家中男孩要求严苛,贯来不苟言笑,对女孩却颇亲和慈爱,祖母常打趣说,在祖父那里只有女孩儿是亲生的,男孩儿全是捡来的。

约莫因着她是最小的孙女,祖父对她颇多偏疼,在她面前时常显出小孩性情,还三不五时塞体己银子给她。此番南下,祖父临行前还私下里问她想要什么,他给她捎带。

祖父还说要回来跟他们一起过端午,如今却是归期未有期。

分派了差事,她又开始思量揭露江廓的事。只她累了一整日,实是乏了,沾着枕头就睡着,也没想出个章程来,于是翌日往学里去的路上,继续琢磨。

陆家给姑娘们预备的学堂在外院,她为了活动筋骨,习惯步行一段路,等到了垂花门再坐上软轿。

她预备下抄手游廊时,正遇上二婶刘氏。

刘氏向来心高气傲,又因亲外甥是永定侯世子,觉着自己是妯娌里独一份,对于长嫂叶氏掌家私下颇多微词,也给叶氏使过绊子,但上头有陆老太太镇着,后来倒也收敛着。加之永定侯那边渐渐和她疏淡下来,刘氏只能越发讨好陆老太太。

陆听溪其实至今也不明白刘氏和她祖父的失踪能有何干系,但既然谢思言那般说,她防着盯着刘氏便是——谢思言那样的人,是不屑于污蔑一个后宅妇人的。

刘氏与她搭了几句话,便领着仆妇过去了。陆听溪刚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刘氏的呵斥声,回头一看,一个丫头瑟瑟跪在刘氏脚边求饶,刘氏似是怕引来众人目光,吩咐身边的婆子将那丫头拽起来,沉着脸去了。

陆听溪收回视线。刘氏近来好像心绪极差。

到得学堂,陆听溪照例温习功课。

她儿时虽然皮,但那是平时,读书作画时,她都乖巧得很,从来按部就班。曾经她年幼无知时还想和谢思言在功课上一较高下,但在她看到谢思言每日要做的堆积如山的功课时,就默默放弃了。

男孩读书是为科举,女孩读书则为养性,增广见识。陆家乃诗礼之家,特特为女孩们也设了学堂,有些不重女孩文墨的家族,不过简单教家中姑娘识得几字,不碍着出嫁后管家便是。

陆听溪很庆幸自己生在了陆家。

府上的姑娘陆续到了。

陆家统共五位姑娘,陆听溪序齿最末。她跟三房的堂姐陆听芝颇为要好,陆听芝行三,活泼好动,甫一来便坐到陆听溪身侧,叽叽喳喳跟她叨念邱先生昨日又多拖了多少工夫才放她们回去。

邱先生是她们的教书先生,年逾古稀,学问极大,常年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我再多讲两句”,而后滔滔不绝,至少要说上两刻钟才能打住。邱先生行事一丝不苟,从不怠惰,因着陆听溪功课最好,对她尤为看重。陆听溪昨日出门,告了假,倒不知邱先生又“多讲了两句”。

授课开始。陆听溪正做着札记,忽被身畔的陆听芝扯了一下袖子。

“淘淘,你看邱先生的发簪。”陆听芝做贼似地趴在桌上,小声道。

陆听溪抬头看去,刚要问有什么好看的,就听陆听芝继续道:“你不觉得那发簪像个扳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