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七十章

权奸投喂指南 海的挽留 4560 字 10个月前

杨顺沐着飒飒熏风,立在海棠林中,骋目远望无垠旷野,不禁喟叹。

这深山老林里的男人堆待久了,果然瞧见一头母鹿都觉娟秀可人。

世子也是好耐性,陆姑娘迟迟未曾践诺,世子竟也没去掳人,还端坐在此下棋。

陆姑娘未露面这几日,世子又多了一桩烦心事——国公爷来信说,让世子准备着,下次回国公府时,相看保国公家的小姐。

世子心里烦闷,面上却半分不显,这才可怖。

谢思言背临一株虬枝海棠,看向对面的堂弟谢思平:“该你了。”

明明对面的兄长神容平静,谢思平却莫名不寒而栗,不知为甚,他总觉这两日的兄长格外瘆人。

“兄长饶了我吧,”谢思平直渗冷汗,“这棋其……其实也没甚好下的,我早就输了。”

兄长一早就能杀他个片甲不留,却偏生慢慢折磨,看他垂死挣扎,看他负隅顽抗。他深知兄长性情,不敢胡乱走棋了结此局,只能苦苦支撑。

这种棋下多了,他非愁秃了不可。

究竟是哪个作孽的惹了兄长不快!

他得作速回书院了。谢家家教之严,堪可谓冠绝一时,天下仰风。他若再不走,明日交不上功课,传到他老子耳朵里,他怕是要被揍得半月下不来地。

他若有兄长那等好使的脑子,他也闲坐下棋。

谢思平虽已立起,但未得兄长应允,并不敢走,只能恭敬垂手。

此时,崔鸿赫过来,说有先生叫谢思平过去。谢思平如蒙大赦,得了兄长首肯,一溜烟跑了。

崔鸿赫与谢思言寒暄几句,施礼道:“在下有事在身,倘有人向世子问起在下行踪,世子只道未见便是,万望多行方便,不胜感激。”言罢再礼,作辞而去。

谢思言吩咐杨顺几句,须臾,杨顺折回:“世子,崔鸿赫往林峦深处去了,有个女子戴了帷帽远远过来,大抵是陆听怡。”

杨顺说到后头,大气也不敢喘。

崔鸿赫都等来了大姑娘,世子却……

“崔鸿赫走时那架势,急着投胎似的,有姑娘来找有什么了不得的。”谢思言冷嗤。

他两根长指紧夹一颗黑子。这棋子是云南永昌的“云子”,对光一映,碧玉一般莹润通透,暗转碧色幽光,搁到棋枰上却是纯黑无杂,乃是棋子中的极品,价比黄金。

男人长指白皙,骨节匀称,比这精烧细炼出的云子更悦目。

指尖一旋,“啪”的一声脆响,谢思言将黑子甩入香榧木棋罐里,起身回书院。

杨顺揩汗。世子近来总这么干,亏得这云子坚牢,堕地不碎,否则就那两罐棋子,还不够世子这两日扔的。

不多时,谢思言出了林子,杨顺急急追来;“世子,陆姑娘来了。”

“知道了,你复述一回意欲何为?”谢思言步子不停,不耐道。

杨顺恍悟,忙道:“不是大姑娘,是五姑娘,五姑娘来给您送画来了。”

顿了须臾,谢思言淡声道:“带她过来。”话说得慢,手却飞快正了衣冠,步至湖畔,往水面上照了一照才折回林中。

谢思言人高腿长,步子又快,杨顺竟一时跟不上。

他怎么觉着世子跑得比方才的崔鸿赫还快。

陆听溪也知谢少爷心有不豫,再三解释自己为何晚来了几日,但他辞色未有稍降。

她只好硬着头皮先把画给他。

谢思言大马金刀坐着。

她方才过来时他就瞧见了。身形娇小的少女背着个竹编的大箱箧,仿佛要将她压到地里一样。少女一瞧见他就加快了步子,到了跟前,讪讪解释罢,又扭着脖子反着手,笨手笨脚从背上取箱箧,跟乌龟卸壳似的。

订阅比例≥50可正常阅读,否则需等三天,补足比例可立即阅读她当时见那幅金碧山水大气精丽,深得意趣,惊呼好画,淘淘说那不过是她临摹的,又支腮沮丧说,自己临摹到大半时不小心出了个小差错,心痛之下花了半日补救,把画错的山峦改成了云岚和林丛。

她看过原作,淘淘临摹得形神兼似,只是画错那处大有出入。

因着特征明显,她一眼就看出了端倪。高瑜手里那幅所谓真迹,是淘淘那幅临摹之作无疑。

而真正的李昭道原作,在淘淘手里。

高瑜见陆听溪盯着自己的真迹看,嘴角笑意压都压不下:“看来五姑娘亦是慧眼识货之人。这幅大师之作,技法已臻化境,从运笔到着色,处处见功底。可惜我技拙,只能临得几分形似,不得精髓。”

陆听溪沉默。

高姑娘谬赞了。

高瑜看陆听溪半晌不语,心下不快:“五姑娘以为然否?”

陆听溪认真道:“然,此画绝好。”

高瑜这才又露了笑。她拿来自己临的那幅画,请陆听溪指教。嘴上说是请教,实则是等着恭维。她自觉临得甚是到家,此番不过是顺道来显摆,否则不会等临好了画才来陆家。

“这画意境高妙,着实不易临摹……尤其那处云岚林丛,实在巧思,我临到这处时,费了好大功夫才画个大概。”高瑜道。

陆听溪心说这不废话吗,那是画错了后来补救的,能不难画吗?

她当初也画了好久呢。

高瑜见陆听溪全无凑趣之意,正自不豫,陆修业与陆府几个子侄俱来给祖母问安。

陆修业一眼瞧见那幅被精裱起来的金碧山水,愣怔当场。

高瑜暗暗蹙眉,问他可是觉着这真迹有何不妥。

陆修业立马摇头;“非也非也,此画技法绝伦,不亏是大家之作!”

高瑜这才神色稍霁。

自陆家出来,一上马车,高瑜就道:“母亲,我花了三千两才买来的画就这样送人了不说,我瞧着陆家识货的也不多,我真想把画要回来。”非但对她那幅真迹兴致不高,还对她的临摹之作吝于夸赞。

泰兴公主被这场风波折腾得心力交瘁,狠狠瞪她一眼:“事了了便阿弥陀佛了,你再多嘴,瞧我怎么罚你!”

高瑜不以为意。

依她看,陆听溪说不得是看了她的画,自惭形秽,这才不接话。京中总传陆听溪画技如何了得,她倒觉未必,趋奉陆听溪者不在少数。

等浴佛节那日,她非带几幅画作让女眷们都长长见识不可。

最好也让沈惟钦好生看看。

陆修业向祖母作辞后,飞也似地来寻妹妹。

“我方才险些没忍住,你也是蔫儿坏,就那么干看着那高姑娘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陆修业笑得前仰后合,“看不出她竟这般欣赏你,你们不做好姐妹可惜了。”

陆听溪翻他一眼:“这事不是也有你一份?”

陆修业干咳一声。

这倒有一段掌故。当初他瞧见妹妹临的那幅画眼前一亮,不由分说顺了去,拿到他常去的万宝楼让掌柜一观。

万宝楼专鬻古董字画,掌柜赵全更是阅宝无数。他本无心之举,但赵全看罢却让他出价,竟要买下,说有些主顾也爱买仿得踔绝的临摹之作。他看妹妹那画上落款题的亦是原作者,也没印上私章,就高价卖与了赵全。

卖画的银子他全给了妹妹,还绘声绘色地转述了赵全的滔滔夸赞。

没想到这幅画兜转一圈又回来了,只是显然被匠人做旧了,若非老辣的行家里手,断难辨真伪。那高姑娘显然功夫不到家,被人诓了还自鸣得意,临的画也全无灵气,只知依葫芦画瓢却不得其神,这等人还想跟他妹妹比。

陆修业笑嘻嘻:“要不我再把这画拿到赵全那里卖了,说不得过几日就又回来了,咱们往后就指着这画致富发家了。”

“那也得遇上高姑娘那样的买主,”陆听溪道,“我还是去跟祖母言明得好,免得闹了笑话。”

陆听溪将真假古画之事禀了陆老太太,老太太正饮燕窝粥,闻言险些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