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六十章

权奸投喂指南 海的挽留 5608 字 10个月前

世子爷方才等在外头时,几乎把手里的茶杯捏碎。

谢思言到得大厅门口,先往里掠视一圈。

目光在锦屏处定了定,又冷眼寓目沈惟钦。

欲待提步,正听见泰兴公主怒道:“我就以陆家之事拿捏你了,你奈我何?陆家老爷子不几日便被锦衣卫押回京了,我想法子拖也能将这案子拖个十天半月,我倒要看陆家届时如何!”

“我才要看看公主届时如何跟祖宗交代,”谢思言大步入内,“太-祖早有严令,后宫不得干政,后妃尚且如此,公主莫非就高一等?国朝自立国之初便代代谨遵,公主竟偏要违忤,胆量不小。”

他字句铿锵沉定,语声冷得砭骨:“亦或者,公主认为自己嫁了人便不受宗室约束了?那不如我将公主干政之事公之于众,让今上将公主褫夺封号、废为庶人,公主以为如何?”

祖父失踪后,陆续有几户勋贵家的孟浪子弟着人来传话说,若陆家肯以她的亲事为交换,他们便可请家里帮忙疏通打点,陆家将人全轰了出去。今日怕是又来了一拨。

不过这帮人约莫过不久就该消停了。她听闻遣媒来陆家无理取闹的子弟无一例外遭了秧,不是被自家老子打个半死,就是出门摔断腿,邪乎得很。

“你廓表哥今儿还劝我不必忧心,说你祖父这事不日便能平息,但愿借他吉言。”叶氏叹道。

她将女儿拉进怀里,抚着她的背脊:“虽说你再过两年才十五,但娘也帮你留意着。等你祖父这事过去,娘便帮你仔细挑挑,必定给你选个顶好的夫婿。”

叶氏低头一看,见女儿面上全无羞赧之色,显是又神游天外去了,神色一僵。

她这女儿和别家姑娘不一样。别家姑娘瞧见俊美少年郎都是含羞带怯,她家女儿偏偏无动于衷。她犹记得有一回,淘淘正坐在园子里对景作画,家里来了贵客,内中有个样貌风流的公子,是永定侯府世子,府上几个姑娘都挖空心思露脸儿,淘淘倒好,跟人家行了礼就该做甚做甚。后头终于从椅子里起来,却是上前说人家挡了她的视线,请人家去别处看景去。

她至今都记得永定侯世子当时那神情。

叶氏叹息,罢了,女儿年岁还小,兴许过几年就开窍了。

陆听溪一回到物华院,就开始给甘松和檀香两个丫头交代差事。

“姑娘让奴婢们盯着二太太?”甘松满面不解。

陆家统共三房,她们太太是长媳,底下的二太太和三太太虽则平日里和太太偶有龃龉,但大面儿上过得去,三个房头也算是相安无事,近来没听说二房和大房这边有甚冲突。

“你们盯着便是,旁的不需知晓。”

檀香与甘松一道应诺。檀香便是今日跟随陆听溪入桃林的丫鬟。她站得远,不知究竟,但这不是她该操心的事。

她只是有些为自家姑娘着急。京城上下怕是没有不想嫁给谢世子的千金闺秀,陆家和谢家有一层拐了百八十道弯的亲戚关系,关系不硬,但能和谢家有这层牵扯已是羡煞旁人了,她家姑娘又生得玉人一样,还和谢世子有些交情——在她看来,互为对头也算交情。何况谢世子只是嘴上不饶人,实则并未为难过姑娘。

若她家姑娘多留个心眼,未必就入不了谢世子的眼。要是嫁入谢家,她家姑娘往后在这京城里就能横着走了。

亦且,谢家乃朱轮华毂的百年豪门,家中金山银山几辈子都花不完,姑娘若做了谢家少奶奶,且是富极贵极,京中那些千金小姐怕都要眼红得滴血。

陆听溪却在为祖父暗祷。

祖父自该逢凶化吉,否则好人没有好报,岂非没了天理。

祖父虽居高位,但自来耿介,仁泽广被。有一年雪灾,祖父往京师周边诸县赈济,见百姓房屋坍塌,夜宿雪地,而朝廷的赈济银迟迟不下,当即将自己在附近添置的庄子并两处宅邸让出来,给灾民安置,又自掏腰包多设了几处粥厂,保障百姓得以果腹。

祖父对家中男孩要求严苛,贯来不苟言笑,对女孩却颇亲和慈爱,祖母常打趣说,在祖父那里只有女孩儿是亲生的,男孩儿全是捡来的。

约莫因着她是最小的孙女,祖父对她颇多偏疼,在她面前时常显出小孩性情,还三不五时塞体己银子给她。此番南下,祖父临行前还私下里问她想要什么,他给她捎带。

祖父还说要回来跟他们一起过端午,如今却是归期未有期。

分派了差事,她又开始思量揭露江廓的事。只她累了一整日,实是乏了,沾着枕头就睡着,也没想出个章程来,于是翌日往学里去的路上,继续琢磨。

陆家给姑娘们预备的学堂在外院,她为了活动筋骨,习惯步行一段路,等到了垂花门再坐上软轿。

她预备下抄手游廊时,正遇上二婶刘氏。

刘氏向来心高气傲,又因亲外甥是永定侯世子,觉着自己是妯娌里独一份,对于长嫂叶氏掌家私下颇多微词,也给叶氏使过绊子,但上头有陆老太太镇着,后来倒也收敛着。加之永定侯那边渐渐和她疏淡下来,刘氏只能越发讨好陆老太太。

陆听溪其实至今也不明白刘氏和她祖父的失踪能有何干系,但既然谢思言那般说,她防着盯着刘氏便是——谢思言那样的人,是不屑于污蔑一个后宅妇人的。

刘氏与她搭了几句话,便领着仆妇过去了。陆听溪刚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刘氏的呵斥声,回头一看,一个丫头瑟瑟跪在刘氏脚边求饶,刘氏似是怕引来众人目光,吩咐身边的婆子将那丫头拽起来,沉着脸去了。

订阅比例≥50可正常阅读,否则需等三天,补足比例可立即阅读沈惟钦冷脸片刻,倏而笑道:“得罪了。”言罢松手,回了先前的位置坐下。

谢思言吩咐车夫仍旧行路,慢条斯理用茶:“阁下适才提起什么好玩好动的小姑娘,不知其意何在?莫非是有了心仪之人,想琢磨琢磨小姑娘的心思,转去讨好心上人?”

“我纵要讨好心仪的姑娘,也不来向世子取经。世子既未定亲又无家室,怕比我更是不如,我问了也是徒劳。”沈惟钦笑道。

他语似玩笑,面上却无谐谑之色。

谢思言捏着茶盏的手指微收,少刻,搁了茶盏:“尊驾莫急,说不得即刻就有人要为尊驾牵红线。等尊驾成了婚,我少不得还要向尊驾讨教几句宠妻心得,为我将来成婚预备着。还望尊驾届时不吝赐教。”

这便是已然洞悉泰兴公主嫁女意图,拿高瑜恶心他。

沈惟钦笑意渐敛,目光转冷,不再言语。

到得公主府门外,谢思言递了样东西给杨顺,依旧喝茶翻书。

沈惟钦暗瞥了眼角落里的箱箧,回身下车。

立在公主府门口等待时,沈惟钦唤来厉枭。

“等谢思言下车,你就着人借故近前,想法子看看车内情形。”他目视前方,淡淡道。

厉枭道:“小爷怎知谢思言会下车?若他始终不下车,是否要引他下来?”马车里那位可是连一星半点挪地方的意思都无。

沈惟钦道:“他会下来。”

下人报说沈惟钦到了,泰兴公主下令将人领进来,又有人递了封帖子进来。

泰兴公主打开一看,面色陡沉。

高瑜问出了何事,泰兴公主一眼瞪来:“都是你惹的祸根!”将帖子甩给她。

高瑜指尖蔻丹未干,还包着帕子,不便看帖,让丫鬟念与她听。听了开头她便怔住,竟是谢思言的帖子!

谢思言说,他已知晓泰兴公主插手顺天府审案之事,公主但凡是个聪明的,就作速罢手,否则他必让她悔之不及。

字字锋锐,句句威胁。

高瑜知道谢思言手段万端,说到必做到,况且她母亲这回确实不占理。

“他跟陆家又无甚过硬交情,若非你从前惹了他厌恶,他怎会管这等闲事!”泰兴公主怒道。

凭着谢思言的本事,大可径直差人去顺天府衙门,只要知会一声,顺天府尹自会丢开她的命令,接下案子。他这般兜圈子,说什么让她罢手,不过是想管了闲事再给她添一把堵。

谢思言说他稍后登门,泰兴公主不敢拒之门外,头疼一回,传命出去迎接魏国公世子。

此时,又有人来禀说陆家五姑娘前来拜访。

泰兴公主知这是冲着今日之事来的,额头青筋直跳,想了一想,传命将人领进来。

陆听溪才在大厅站稳,就听外头有人通传说沈惟钦到了。

高瑜的目光在陆听溪脸上定了少顷,侧头跟泰兴公主耳语几句。泰兴公主蹙眉,斥她一句,让陆听溪暂转去厅内那扇填漆描金百宝屏风后。

沈惟钦入得厅来,施礼:“楚府镇国将军惟钦拜见堂姑母,堂姑母万安。”

陆听溪将外头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

沈惟钦的这个爵位与自称,大有讲究。

国朝定制,亲王爵位由亲王世子承袭,其余诸子封郡王;郡王爵位由郡王嫡长子承袭,其余诸子授镇国将军;镇国将军爵位不可承袭,其子全部降等袭爵,授辅国将军,孙辈仍降等袭爵,代代推之,一直降到奉国中尉为止。

宗室爵位以亲王为尊,郡王及其之下的爵位的正式全称均以本支亲王封号开头,以别宗室脉系。譬如沈惟钦的祖父是楚王,便是楚王一支,沈惟钦的父亲封郡王,封号武陵,全称是谓楚府武陵王,自称时加名讳,略去国姓。

不过沈惟钦将来就是楚王了。

泰兴公主客套几句,直奔正题:“今日唤你过来,不过闲话几句家常——你与左家之事,我略有耳闻。你如今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不知你母亲可另为你物色了亲事?”

高瑜坐在泰兴公主身侧,暗暗打量沈惟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