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我会生儿子还是生女儿,还有阿瑶那边再过几个月也要生了,咱们两家不如结成儿女亲家。”魏家娘子抚着腹部笑意温柔,沉浸在快要做母亲的欢喜当中。
宋十一郎轻揽着妻子的肩头,抬头去看窗外。云淡风清,长安万里昭昭,天下却四分五裂,国不成国,家不成家,民无以为生。
他心里长叹一声,在想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
天空一片疏朗明净,梁恒丽的心像是被这天空绦洗了一般,她唇边现出一丝微笑。
走了一路,看了一路,快到萧府大门前,她不舍地放下帘子,心情也变得阴沉起来。
紫杉不敢多说一句话,她明白自家女郎心里不好受有苦说不出来,全怪那个狐媚子,额头上顶着老大一块疤还能勾男人的魂,郎君是瞎了眼,才会瞧上那种货色。
马车进门时颠簸了一下,梁恒丽身子向前倒,紫杉伸手扶住她,没忍住说道:“大娘子,回去后你服个软,请郎君来一趟又少不了什么。再等下去,那个贱货肚子鼓起来,庶子生到前头,看你还这么硬气。”
梁恒丽甩脸:“我请他做什么!”
不料回屋之后,萧述却是几个月以来破天荒第一次进梁恒丽的屋子,他来了只端着茶不说话,眉目清冷不像是来和好。
屋里几个婢女全躲出去,梁恒丽也赌气一般坐得远远的,两人之间隔了一道珠帘,彼此瞧不清对方的真面目。
“你今天去宋府了?”像是过了很久,萧述懒洋洋问道。
“魏家姐姐请我喝茶,我闲着无事去坐了半日。”
梁恒丽也回得毫无感情,语气生硬得让萧述眉头紧皱,他轻哼:“见到宋太傅了?”
“临出门时太傅也回来了,也没说几句话。”梁恒丽觉得他问得没头没脑。
屋里又陷入了沉静,萧述端着一碗茶直到它凉透了,这才放下茶碗,起身掀起珠帘,入目便是梁恒丽冷若冰霜的模样。
只一眼,他已瞧出她瘦了,面色不大好,眼底一圈青紫表明夜里也不曾睡好。
只是瞬间,他已心软,“丽娘,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纳姬家三娘子?”
梁恒丽不像是心灰意冷,更像是赌气一般,回道:“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平常。我父亲都有两个妾室,便是我姑母,姑丈宠她一辈子,临老还不是贪色收新人。夫君问我这些,倒像是在说笑。”
萧述笑了,甩下珠帘哗哗作响。
“好!”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话。
自始至终,梁恒丽没多看他一眼,她若是抬头了也会发现萧述的清减,他也瘦了,眼底一片痛色。
可惜,她没有。
102
长安城中,宋府
时至酷暑,花园里一处水榭里魏家娘子带着人避暑纳凉,她手底下有一下没一下心不在焉缝着一件小儿衲衣,不时向外张望。
身边有婢女劝她歇一会儿,她摆手说不用。又有人劝她喝口避暑汤,魏家娘子闻着那梅子酸味皱了皱眉头,也说不想喝,说着话针尖剌破指头,渗出一滴殷红的鲜血。
魏家娘子含着手指,好半天都痴呆呆的。
见她魂不守舍,阿锦过来劝道:“夫人快别多想,你现在怀着双身子,不为自个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太傅在宫中过夜是常有的事,圣上离不开他,他就是想回来看夫人也要先哄好圣上。”
魏家娘子摇摇头,眼下的形势比以往凶险得多,即使去年钟氏覆灭时,京里的气氛也比现在好。
要不是自己快要生产不方便,真还不如偷偷跑出去投奔阿瑶。
她这里胡思乱想,阿锦推她:“夫人,太傅回来了。”
夏日炎炎,宋十一郎顶着烈阳大步流星走来,身上官袍未除,手里还捧着官帽,进得水榭先看魏家娘子,叹道:“你定是没睡好。”
魏家娘子眼睛几欲落下,又被她强自忍住。
身边的婢女全避开,宋十一郎半搂着妻子宽慰她:“我怎么会有事。单凭一个宋姓,萧家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再说还有圣上,满朝皆知他离不开我。”
他说得轻松,可魏家娘子清楚哪能有如此简单。
当今天子不比别人,正在稚龄,母家又是寒门无一点根基,从最开始便注定要当傀儡。等那□□中掌权的人羽翼丰满不想留他,头一个陪着送命的便是宋十一郎。
“夫君,你走罢,走找阿瑶。我自有阿兄他们看护,一定不会有事。”魏家娘子在丈夫耳边细语。
“不行!”宋十一郎变了脸色,目光向下定在妻子高高隆起的腹部,他手按在那里,眸色幽深:“即使没他,我们夫妇两人也要共进退,我不会扔下你,以后别说这种伤情份的话。”
魏家娘子也握住夫君的手,转心思想着怎么破眼下的局面,不由病急乱投医:“要不,我去求丽娘。当初文郎出了事,是魏家悔婚,她要恨只恨我一个,不干你的事。”
宋十一郎摇头:“和她没多大干系,你成天不出门是不知道,萧述身边添了新人,再者上月萧夫人大寿,可愣是没见梁家大娘子露面。还有,我听说靖义侯也和萧家生分了,朝中几个顶要的职务,他都没机会补上。”
之前,萧述为了梁恒丽能冒着严寒跋涉千里,去汴州会佳人,转眼间他变心倒叫人想不通。
魏家娘子是女人,不免多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个新人是谁?”
“阿瑶的庶妹。”宋十一郎口气有些无奈,“阿瑶对这个庶妹从小疼爱,一直带在身边,还分了一半嫁妆给她。凭着梁家大娘子和阿瑶的交情,这事咱们都不大好意思。”
“真是……”魏家娘子一时无话可说。
梁恒文受伤之后,魏家是不想再结亲,碍于面子一时没脸提这茬,倒是靖义侯先提出悔亲,魏家上下欠着梁家一份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