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穿件蓝布补丁的绿军大衣,光头没戴棉帽的五哥,杨梦文心在滴血。他默默地解下自己脖子上那条大姐给织的毛围脖,打算给五哥戴上。可五哥一挥手:“别动!路很滑的!我不怕冻,可别冻坏了你,到时候挨骂的又是我!”
杨梦文只好做罢,坐在后座上问这问那,五哥一一答着:今年的收成还可以,除去上交国家的公粮,还结余不少;房子新苫的草,墙也新抹了泥,今年冬天很暖和;母亲知道你回来,特意提前包的粘豆包,都冻好了,可就是不让吃,说是等你回来再吃;猪也养肥了,卖给别人家做年猪了,母亲却没买那家的肉,在乡里集上称了二斤肉,冻在下屋里,过年能吃上肉馅饺子了。
杨梦文眼睛一热,紧着眨了眨才没让眼泪掉下来。他知道,母亲是不忍心吃自己辛苦养大的猪肉啊,所以才去集上买肉。
“母亲呢?身体怎么样?”他急切地问了一句。
“就是有些咳嗽,昨天大哥刚从街里给买了甘草片。”五哥说着,车把晃了晃。他又丝哈嘀咕一句,“好冷的天儿呀!”
听说母亲咳嗽,杨梦文心里一紧。他知道,母亲从年轻时就有心脏病、肺结核,到了冬天能不咳嗽吗?平时还干那么重的农活。他摸了摸挎包,那里面有自己在车站给母亲买的一盒桃酥和几个苹果。
已经能看到自家的草房子了,杨梦文觉得心里突突直跳。望着自房顶烟囱里冒出的炊烟,还有从房门处挤出来的浓浓的白雾,他知道,母亲一定是在厨房里忙碌。
到了门口,他刚一跳下车后座便跑进院子,一边跑一边用颤抖的声调高喊着:“妈!我回来啦!”一瞬间,眼泪却已经自眼角飞了出来。
母亲扎着围裙迎出来,一把拉过他的手,嘴里说着:“围脖也不围好,多冷的天儿呀!”说完就是一阵咳嗽。
四哥杨时文也迎了上来,一边帮着拿东西一边说:“天冷吧,马上就吃饭。”
杨代文跟着进了屋,到厨房喝水时看了一眼,进屋说:“这回可以吃粘豆包了!还是你小子有福!”
杨梦文诧异起来,看来厨房里的热气是在蒸粘豆包啊,母亲是怎么知道自己今天一定会回来呢?
他笑着问了一句,说妈您会算吗?母亲没说什么就去了厨房,四哥一边往桌子上拿碗筷一边说:“妈在门外一直看着东国道呢!”
一瞬间,杨梦文觉得嘴里咸咸的、涩涩的、苦苦的,而心里却有一股暖流在升腾。
吃完了晚饭,杨梦文脱了衣裤躺进被窝里向母亲问这问那。母亲却问他钱够不够花,吃不吃得饱。又把那盒桃酥和苹果放进柜里说,别给妈花钱买这些东西,继而又说,正好过年时去看看你三舅,给你三舅拿去吧,这些年多亏了你三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