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朗的态度,敬谢不敏!
永王微觉愕然——明明方才她眉眼里还有几分心动的意思,怀王叔那般权贵,旁人费尽心思都巴结不到,她就这般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机会?
他还欲再说,余光却瞥见门外有道人影闪进对侧雅间,纱帘轻晃。
那举动鬼鬼祟祟,似是趁人不备躲藏一般,永王眸光微沉,却没动声色。
他的对面,玉嬛背对着门口,嫩唇微抿,借了身量不及永王的好处,垂首敛眸,藏尽诸般情绪。
心底里,却隐隐藏着欣喜。
怀王爷这一线光亮,她哪会真的放弃?只是永王此人虽瞧着平易和善,却似表里不一,行事诡谲,她每回见到,总有种隐隐的不安。被他牵着走并不妥当,既然有太师的渊源在,她先辞谢,往后自己设法求见,岂不更好?
拿定了这主意,玉嬛便镇静了下来。
等永王又闲扯几句,终于肯放人时,笑吟吟地行礼告退。
珠帘掀起,少女缓步出去,极轻的脚步声下了楼梯。永王负手站着原地,温和笑意收敛殆尽,却是朝着对侧冷声道:“滚出来!”
对侧安静了一瞬,红袖掀起纱帘,露出张姣美的面容,却是沈柔华。
……
沈柔华在魏州高门贵户间长袖善舞,得人人夸赞,凭的便是行事周全。
贵女间是非不少,沈柔华绝不是良善的菩萨,碰见看不惯的,也会出手使绊子,只是每回都能有秦春罗这般刀剑递过来,她顺手用完,还能撇清自身,半点不得罪人。
昨日玉嬛辞谢请帖后,她心里起疑,怕玉嬛瞧出端倪来,便命仆妇打探行踪。听说玉嬛母女俩是泛舟游湖,离春晖楼不算太远,心中更确信玉嬛是有意为之。
沈柔华到底心里有鬼,便想着偶遇玉嬛,撇清干系,不留半点把柄。
是以今晨和几位姑娘玩到晌午,便以身子不适为由离开,直奔这座岛。
——她长在魏州,对丹桂湖更是熟悉之极,寻常游湖的路线和时辰都了若指掌。成天跟贵女们缠在一处也没意思,饭后散心游湖,顺道跟玉嬛说几句话,保全她的美名,算来是一举两得。
沈柔华惬意地吹着湿润的风掐时辰过来,果然远远就见玉嬛进了这酒楼。
她状若无意地跟进来,从伙计处探得玉嬛上了楼,便紧随上去。
谁知刚上来就听见玉嬛的声音,循声往里一瞧,便见永王紧贴玉嬛站着,目光落在她脸颊,专注而认真。两人不过咫尺距离,永王端贵如旧,却不似平常以王爷之尊盛气凌人,却是神情和善,言语温柔。
那样过分亲近的姿态令沈柔华心里砰砰直跳,怕人发觉,赶紧躲进对侧雅间。
而今既被永王察觉,藏是藏不住的,只能现身出来,端庄施礼。
玉嬛这边推了沈柔华的请帖,心无挂碍,次日清晨便跟冯氏泛舟游湖。
天气阴着,来游湖的人不多,母女俩带着贴身仆妇丫鬟乘一只画舫,仆从家丁在附近跟着。船上带了熟食糕点,母女俩徐徐游湖,后晌时恰好抵达湖上一座岛。
湖外十里丹桂,湖上种的却都是海棠,有清丽娇媚的名品,亦有高壮茂盛的老树。
岛上亦有酒楼,因今日天阴欲雨,客人甚少,有些冷清。
乘船劳累,登岛之后,冯氏便带众人去酒楼,歇着喝茶,吃几样小菜。
母女俩靠窗坐着,看外头水雾濛濛,碧树葱茏,倒是好景致。
林间有青石板铺成的路,迤逦通向海棠林子深处,坐在窗边抬头瞧,还能看见一串串青嫩的海棠果。这时节果子尚小,口味也酸涩,摘回去拿蜜糖渍了,却是别样的酸甜可口。
玉嬛想着那滋味便觉口舌生津,忍不住问店家要个果篮子,央告着冯氏一道去摘些。
冯氏本就为陪她散心而来,哪会不依?
母女俩闲而无事,带了仆妇出去,挑那果子大些又能够得着的,摘了许多搁在篮子里。玉嬛一时兴起,取个小小的海棠果擦干净咬一口,酸得眉头都拧在了一起,牙齿都涩得不行。
冯氏笑个不止,忙叫仆妇回去取蜜饯,玉嬛便仍仰头慢慢儿挑。
酒楼里,永王酒过三巡,因觉得闷,到凉台上散心,目光环视,便瞧见林间那抹丽影。
他是昨日回魏州的,八州军务都已巡查完,过几日便能启程回京,借着秦骁的由头,好好料理太子一番。武安侯府为他效力,永王自然也视魏州为臂膀,临行前,总要零星宴请几次,安插几个心腹,笼络点地方官员。
为掩人耳目,便暂时在此下榻,不曾回城。
今日宴请两人,永王亲自招呼过,剩下的事自有长史代劳,他春风得意心绪甚好,瞧见玉嬛,眼底便涌起笑意。
自打在春陵阁见过一次,少女的美貌他便时时惦记着,尤其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叫人看了念念不忘。比起京城里见惯的公侯闺秀,她身上又别有清丽婉媚的味道,拜见时姿态盈盈,礼数分毫不错,私下里又灵动得很,像是话本子里修炼成精的狐狸,乖巧又狡黠。
哪怕不为她太师遗孤的身份,就凭这美貌气度,这般女子也足以令人起意。
永王原打算过两日回城后再召她,如今有缘碰见,岂能放过?
遂招手叫了侍卫,命他召玉嬛来见驾。
……
玉嬛奉命过去的时候,心里满是忐忑。
永王殿下驾临魏州是大事,满城百姓官员都在留意,玉嬛昨儿还听说他远在别处,今日突然被召见,哪能不意外?
不过那侍卫时常跟着永王,玉嬛先前见过,没什么好狐疑的,只能奉召过来。
岛上清风徐徐,她垂目前行,心里不住地犯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