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花媚玉堂 九斛珠 3330 字 9个月前

她踱步近前,低声道:“昨天出手的,会是谁?”

漂亮而狡黠的眼睛,有那么点洞察的味道,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渐渐浮起些许笑意。

“那个戴面具的人是你,对吗?”她问。

其实那一缕香味转瞬即逝,幽微之极,她也不甚确信,只是有些许怀疑,加之那人来得太巧,才会想到梁靖,并无多少把握。然而此刻看梁靖的神情,却多了几分把握。

屋子里安安静静,两人隔着半步的距离,梁靖占着身材颀长的便宜,微微俯身。

四目对视,她的目光清澈,像是一汪秋水,能荡到人心底里去。

梁靖沉默不语,眼底凝起的暗沉渐而收敛,忽然伸臂,状似随意地撑在门板,侧身凑近,几乎是将她困在臂弯的姿势,低声道:“你这鼻子倒很灵。就这么挑破,不怕我——”他双眼微眯,眼神添了厉色,“灭口?”

玉嬛的呼吸陡然一顿。

这种眼神似曾相识,在她刚救下他的时候,这个男人浑身是血,昏迷在床板上,偶然睁了半只眼睛,便藏着这般冷厉的锋芒,如同背负万千丘壑的重压。

虽只是一瞥,却像从深浓夜空刺来的利剑,令人心惊。

只是后来他安分养伤,玉嬛也就没多想。

此刻被他目光所慑,她下意识往后靠了靠,旋即牵起唇角。

“不会。我救了你。”她看着梁靖,语气柔软笃定,“何况你出手相救,是好意。”

然而虽竭力镇定,拿出状若无事的态度,毕竟有点怕那眼神,加之姿势暧昧,不自觉地往旁边窜了窜,随手开了门扇。

梁靖微露的冷厉也在那一瞬收敛,“只是提醒你,哪怕识破真相,也别孤身犯险。”说罢,亦站直身子,捋了捋衣袖,一派冷清自持。

这陡然折转的态度叫玉嬛微愣,随即点了点头,又试探问道:“既然你伤都痊愈了,为何还留在这里?晏大哥,你究竟是什么身份,怎么知道昨日会出事,及时来救?”

话音未落,外头忽而传来沙沙脚步声。

孙姑快步走至屋前,催促道:“姑娘,大人回来了,叫你过去呢,有话要叮嘱。”

总算回来了吗?

玉嬛也不知昨日刺杀是为何事,一颗心始终吊着,昨晚也没睡安稳,迟疑了片刻,只好撇下梁靖,先往正院去见谢鸿。

走到院门后,回头一看,梁靖负手站在廊下,晨风里身材颀长,肩宽腰瘦。

换作从前,她只觉这人英姿勃发,相貌出众,虽遮掩着不肯说家世,却也有那么点可亲的味道。如今再看,却觉那冷清淡薄的神情下藏了太多心思,像是平静湖面掩住翻滚波涛,深不可测,哪怕是帮了谢家,依旧让人看不透。

譬如他昨日挥剑对敌,血溅在银色的面具,那股狠厉劲头就跟眼前的英隽男人迥异。

此刻回想,那场景仍叫她胆寒。

次日清晨玉嬛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昨日出事后,巡城的兵马司便在谢府周遭加了布防,倒是一夜无事。

她心里记挂着父亲,披了件衣裳趿着鞋走到外间,石榴还迷迷糊糊地在睡回笼觉,听见动静坐起身,有点意外,“姑娘这么早就起来了?”

玉嬛点了点头,叫她接着睡,推开屋门,外头孙姑正带着小丫鬟准备盥洗的热水。

她上了点年纪,睡眠浅,每日五更起身,这会儿已是精神抖擞。

玉嬛揉揉眼睛,站在廊下打哈欠,“孙姑,昨晚爹回来了吗?”

“一整晚都没回来,怕是衙署里有事要忙。”孙姑赶过来,帮她紧了紧衣领,“姑娘再回去睡会儿,等热水备好了我再叫你。”

玉嬛“嗯”了声,又问,“那晏平呢?”

这倒是没留意,孙姑便叫来个小丫鬟,让她去客院打探打探,旋即扶着玉嬛回屋。

没多久,小丫鬟便回来禀报,“晏公子昨晚半夜回来的,刚起身。”

他居然回来了?

玉嬛稍觉意外,也没了困意,匆匆盥洗后拿一支珠钗挽住满头青丝,也来不及多梳妆打扮,套了件单薄的锦衣在外头,便直奔客院而去。

仲夏的清晨仍有些许凉意,带着点潮润的晨风吹在脖颈脸颊,如有清凉泉水浸润而过。

玉嬛拐过两处游廊,远远就看到了梁靖——

客院门口长着两棵槐树,枝繁叶茂,绿意深浓。门前大片的空地,拿青石砖整齐铺着,两侧栽了百来竿翠竹,如凤尾修长森然,苍翠欲滴。早起的鸟儿啾啾鸣叫,扑棱棱展翅飞走,只留竹枝乱晃。

梁靖穿着身简素的鸭卵青长衫,就站在那树下练剑。

颀长挺拔的身姿惹人瞩目,他的头发并未束起,披散在两肩,却不显凌乱。侧脸轮廓瘦削分明,剑眉修目带点凛冽味道,却因乌沉的剑锋在手,平添英武健勇之姿。

他仿佛顾忌伤势,挥剑极慢,然而一动一静收放自如,其中蕴藏的劲道仍旧难掩锋芒。

玉嬛放缓脚步,远远打量他身形,渐渐靠近,梁靖已收剑入鞘。

“谢姑娘。”他长身而立,面色如常地淡声招呼,“这么早。”

“能出来练剑,看来伤势也快痊愈了。”玉嬛瞧着他,漂亮的眼眸似笑非笑,“听说昨日晏大哥出门买东西,是何时回来的?”

“半夜。”

“那么晚啊。府里出了点事,昨晚巡城兵马司派了人把守,没人盘问吗?”

“没有。”梁靖顿了一下,“出什么事了?”

“爹娘带着我去碧云寺进香,路上有人刺杀,好多个人呢,很凶险。”玉嬛盯住梁靖,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讶异的神色,旋即听他问道:“谢大人和夫人都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