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回来的消息封锁地很严密,直到出现在许家时,家里人才知道自己带着苏瑾回来的事,可舒瑶却突然出现了,当即就知道自己娶苏瑾的事。
试想一下,若是明天,在执行任务时,舒瑶突然看到自己跟苏瑾亲密无间的出现,肯定会影响与接头人的汇合,如此说来……
舒瑶今晚的出现,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他想到舒瑶是坐刘汉卿的车来的。
更记起,他去前线之前接到的那个电话里疑似刘汉卿的那个男声。
他连忙追问苏瑾:“你的上级是刘汉卿!”
苏瑾含笑摇头,“按照组织规定,这不是你该问的!”言毕,她下了床,到门口关上了灯,抹黑回到床上,“天色已经不早了,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
翌日。
彼岸花。
下午场刚结束。
大舅、二舅还有服务员们都在忙着打扫卫生,偶尔有几个兴趣阑珊的客人不愿离去,拉着舞女们在雅座里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香槟。
舒瑶没把许攸宁回来的事告诉任何人,她一如往常一般巡视着舞厅里的安全,突然,门口接待处传来舒轻语大呼小叫声:“哎呀,许家竟然订了个包厢?”
“许家”两个字像针扎似的刺过舒瑶的身体,她难受地皱了一下眉头,随后便想着当没事人似的转身离开。
可舒轻语却不依不饶地大呼小叫起来:“表妹,你快来看看啊,其实也不是许家,是那个许瀛月定的!”
她见舒瑶没有要过来看的意思,夸张地捧着预定簿小跑到舒瑶面前,“她都已经嫁出去了,还用许家的名字预定!”舒轻语说着,就指着预定簿上的内容给舒瑶看。
“瞧瞧,瞧瞧,又想来占便宜了!真是可恶,不就仗着你跟许司令的关系嘛,光想着来占便宜,上次还开了一瓶红酒没算钱啊,今天我非把钱给要回来不成!”舒轻语气愤不已,她一瞥眼,见舒瑶神色恍惚,全然没在看预定簿,忙拉着她的胳膊关心道:“表妹,你怎么了?”
舒瑶“哦”了一声,摇头,“没事!”她担心舒轻语会不依不饶,连忙低头看向预定簿,却见上面写着:宾客七人,晚八点,许家大小姐定三号包厢。
后面还写了一个地址:南锣巷28号邹公馆。
这是许瀛月婆家的位置。
舒瑶抬头对舒轻语道:“也不一定是许瀛月定的,邹南平经常用许家的名义佘账嘛!”
邹南平就是许瀛月的丈夫,彼岸花的常客,婚前就跟舞厅里几个舞女打得火热,一开始舒瑶还开口干涉,毕竟他跟许瀛月才刚大婚,就经常出来鬼混,实在不像是过日子的。
可舒瑶说的越多,许瀛月对自己的态度就越差。
后来,舒瑶一琢磨,指定是邹南平吹耳旁风了,人家两口子是一条绳上的,自己一外人,越操心越得罪人,索性对于邹南平鬼混的事睁一只闭一只眼。
但不管是邹南平还是许瀛月,舒瑶都不想见他们。
“表姐,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休息一下,晚上就拜托你了!”她拉过舒轻语的手,轻轻说道。
舒轻语拍胸脯答应,表示一定不会出问题。
舒瑶应声,便朝休息室走去。
门口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舒瑶,你这是要去哪?”
白零露竟挽着张琪出现在门口。
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张静姝。
舒轻语一看张琪,连忙迎上去,“刚刚瑶瑶还说身体不舒服呢,正好张医生来了,快给看看!”
在许常德的连番追问下,两人总算把他们如何相识、相恋、结婚那档子事交代清楚了。
纵使许常德对舒瑶万般歉意,但眼看着两人生米煮成熟饭,却也只能无奈地选择接受。
但新的问题又出现在许常德面前,他开始纠结着要不要按照老规矩郑重其事地迎娶苏瑾进门,毕竟,苏瑾是方昌翰的外甥女,这对儿子日后的发展大有好处,可若是那么大张旗鼓,舒瑶怎么办?
日后,等他作古长眠后,怎么去面对秋仁甫!
这在外人看来本该是双喜临门的好事,竟让许常德左右为难起来!
院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
竟已然是四更天。
许常德赶紧吩咐大家先去休息,有什么事,等睡醒后再说。
既然许攸宁跟苏瑾已是夫妻,也没什么要避讳的,两人自然都住进了许攸宁的房间。
在许攸宁去前线的这些日子,除去姜外义大屠杀躲到美租界的那几天外,其余时间,下人们天天打扫卫生,所以,今晚也没费多大力气打扫,只是往床上多放了个枕头。
下人进来拉开灯后,便退了出来。
苏瑾扫视一周,立刻意识到这房间一直有人在精心维护着,“看来,大家都一直盼着你回来!”话音落下,就听“噗”得一声,苏瑾赶紧扭头看去,却见许攸宁已经把床上其中一个枕头拉到了地上。
许攸宁见她脸上带着一丝意外,便道:“老规矩!”
语气冰冷,全然没有刚刚人前时的亲昵。
他其实并不讨厌自己这位新的搭档,反倒有些感激。
苏瑾是许攸宁濒临死亡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他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被压在死人堆里,苏瑾所在的部队从那经过,所有人都认定不会再有生还者,她却不管个人安危,直到把自己扒了出来。
所以许攸宁就想,苏瑾就跟张琪一样,都是自己的救星,都是值得自己一辈子去相待的朋友。他本以为两人的关系会止步于此。
直到有一天,苏瑾拿着换药箱,站到自己面前,笑盈盈地说道:“我是医生,你身患重病,除了我,谁也治不了你!”
一直以来,许攸宁都是由苏瑾护理的,他本以为苏瑾在开玩笑,于是回嘴道:“你哪是医生,你明明是护士!”话一出口,他突然意识到苏瑾话里的玄机。
她刚刚其实是在召唤自己。
她是自己的上级“医生”同志。
苏瑾年长许攸宁几岁,所以当得知两人要假扮夫妻时,许攸宁是抗拒的,他实在不知道如何跟一位姐姐谈情说爱,更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舒瑶。
是啊,该怎么面对舒瑶呢。
许攸宁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他想舒瑶,想得难受,是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的思念。
明明已经见了面,却什么也不能说。
他的眼睛发涩,鼻子发酸,那滋味,比被刀子砍在身上还要难受,他将身体蜷缩成一团,紧紧地抱住自己,以抵抗思念带来的伤痛。
他的这番行为让苏瑾感到意外。
病床上,没打麻药从他身上取子弹时,也未见他这番模样。
苏瑾不敢打扰他,于是没说话,脱掉鞋子,便躺在了床上,也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尘霉板。
不知过了多久,许攸宁松开了自己的身体,他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眼睛紧紧闭着,像一具没了呼吸的尸体。
苏瑾侧过脸,再次凝视着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竟看到许攸宁脸上有光亮。